八十四岁的母亲在凌晨时刻悄然离世,留给我无尽的遗憾

发布时间:2024-10-14 14:30  浏览量:1

在一个风轻云淡的收获季节,妈妈安详的闭上了双眼,走完了八十四岁的生活历程,默默地离开了这个美好的世界!

妈妈一生吃苦耐劳,少小立事,解放前十七岁就远嫁出门,因为奶奶年少早去,妈妈一过门就没有公婆的照料,从此开始独立支撑一家人的生活,生养我们兄妹7人,吃过“大锅饭”,走过“生产队”,勤勤恳恳,刚刚把我们兄妹几个拉扯长大,过上好日子,就出人意料撒手人寰!

在妈妈静静离去的凌晨时刻,竟没有一个儿女守护在她的身旁!十年来,多少次,我心里一直反复思忖:妈妈啊,您一生吃苦耐劳,平日里不管自己无论怎样劳碌,从不爱麻烦别人!难道真的在临走的最后时刻,也还不愿麻烦您的儿女给您端口水吗?

在妈妈仙去十周年的日子,每每回忆起来,我的心里依然刀绞一般,不知不觉泪眼盈眶!妈妈生前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妈妈的音容笑貌再现眼前!

妈妈姓陈,淑名玉芬,出生于1930年,正值蒋冯阎桂中原大战,危难中国深重灾难的时刻。在姊妹4人中,排行老二,外婆和大姨由于常年营养不良,双目失明,外爷操得一手好糖工,迫于生计,常年雇给源潭街一家有名的糖匠铺,从晋庄镇张营(解放前属南阳县管辖)到唐河县源潭街60多华里路程,偶尔才能够回家探望一次。

因为家里缺少男丁,妈妈从小就承担起了家里日常生活的重担,从八、九岁记事儿开始,拾柴、担水、推磨、碾米、做饭、养猪……,样样家务都落在妈妈稚嫩的肩上,同时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极度艰难困苦的生活从小磨砺了妈妈自立自强、吃苦耐劳的本性!

常听妈妈讲,从小妈妈就十分立事儿,有一年冬天,天气奇寒,一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雪,寒冬腊月,北方呼啸,鹅毛大雪,不见天日,茫茫天地间找不到一点儿路影儿!

外婆由于挨饿受冻,已经开始两天高烧不退,锅里也几近断炊,晚上只能够凑合着“喝汤”充饥,危难之际,妈妈依然裹上头巾,消失在冰天雪地中,踏上了朝向南阳县高庙街名医李兰合家的路!

经过妈妈的学说描摹,一向济寒赈贫的名医李兰合深受感动,不但抓药不收钱,对外婆一家的生活遭遇还非常怜悯,临走的时候,安排妈妈吃了顿饱饭,还让妈妈带回八升桃黍面,再三叮嘱妈妈注意路途安全!

妈妈顶风冒雪,经过千辛万苦,看着沿路的枯树,通过来回奔波40多华里的路程,天黑之前,终于赶回了家。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病危之际的外婆终于慢慢好转,八升桃黍面也解决了一家人半月的口粮!

最让人害怕的是担水,一个八、九岁的穷人家女孩儿,身单力薄,面黄肌瘦,单单二三十斤重的辘辘,搅起来就非常吃力,尤其是遇到连雨天,水井边的石沿像告了油一样光滑,别说一个八、九岁的瘦弱女孩,弱不禁风,就是一位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也要格外小心,否则就有滑倒跌井,命丧黄泉的危险!

有一次,也是一个冰天雪地的隆冬天气,连井口本来温热的地方,冰雪都冻得石板一样光滑坚硬,妈妈照例冒着刺骨的寒风,来到井边打水,他站稳马步,小心翼翼的挂好木桶,摇动手柄,慢慢放下井绳,然后熟练地晃动井绳,只轻轻一下就扣满了水桶。

由于冬季水位较低,妈妈非常吃力地一点儿一点儿搅动手柄,眼看木桶就要提到井口,突然手柄上的冰封受热松动,妈妈的手一滑,随着木桶“咕咚”一声沉入井底,妈妈也应声跌倒,眼看就要滑入井口的瞬间,妈妈瞬间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意识,她毕竟身体瘦弱,重量有限,一只手猛然牢牢抓住了辘脚!

木桶坠井的“咕咚”声,辘辘狂落的撞击声,妈妈拼命的求救声,惊动了天寒地冻大雪封户的邻居们,他们接二连三从屋里赶紧冲出来,妈妈幼小的生命才得以挽救!

随着年龄的增长,妈妈也由一个无畏无惧的毛头丫子,逐渐长成了一位青春渐露的黄花姑娘!战乱的年代,穷人家的孩子不好养,尤其是穷人家的女孩子,还时刻面临着人身安全的极大风险!

外公虽然常年在外雇工,没有时间照顾家人生活,但是家里几个女孩子的安危时时牵挂在心,由于外公与南阳盆窑舅爷家世代友好,好心的舅爷就牵线搭桥,做起红娘,早早把妈妈与外甥的婚事商定下来,从此这个能工巧匠的“陈二妮儿”就嫁入了当时家徒四壁一穷二白的唐河县太和寨王庄“张府”。

话说河东王庄“张府”,源自山西洪桐县“大槐树”,据史料记载,自明初洪武年间举家迁到唐河县城北70华里的兴隆镇珪璋村定居,在明末“闯王”李自成领导的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中,为躲避战乱,兄弟3人被迫流窜湖北、四川、南召等地生活,其中一支留存下来,开始到现在兴隆镇吕楼、老街一带安居。

至今珪璋张氏家谱记载,清朝乾隆年间,中原地区已经社会安定,生产发展,人丁兴旺,前王庄张氏一族便是兄弟分家,又从兴隆镇吕楼村迁来生活!

前王庄东、南两面王河环绕,依河得名,北部紧临“老北沟”,沟深坡陡,西部有2个较大堰塘自然相连,仅有狭窄道路与外界相通,山青水秀,地势险要,周围依托地势又建有土寨,便于自卫,在战乱年代非常适宜人们居住!又因正北5里也有一个名为“王庄”的村庄,因此人们习惯上称南面的“王庄”叫前王庄。

公元1947年,中华民族正处在一个极具动荡的年度,中国人民正在面临着两种前途两种命运的战略抉择!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经过一年的战略防御,极大地消耗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军事实力,开始转入战略反攻。

这年立冬刚过,天气渐寒,按照舅爷请来的八字先生,选定良辰吉日,父亲就借来一辆牛车,兴高采烈地把妈妈迎进了家,算是了却一件两人的终身大事!

从此,河东“张府”一家人的生活就翻开了新的篇章!

妈妈是一位勤劳贤惠的农村妇女,一过门儿,就撑起来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里里外外,割邻处事,全靠妈妈打理。由于爷爷身小体弱,常年患有肺气肿,经常气喘吁吁,整天只好偎依在墙角,一声接着一声“咳咳咳”地干呕不止,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奶奶在我父亲5岁的时候就患上“大病”,因为无钱治愈,年少早去,整个家庭过着清净孤苦的日子,伯伯从8岁起就一直常年雇给地主放牛、种地,得以生存!手下的2亩6分田地,仅能够维持一家人的口粮,要是谁有个三灾八难,只能听天由命。

妈妈一过门儿,不但没有公婆的照料,过上一天幸福生活,还要从此开始独立支撑一家人的生计,养儿育女,负起更大的责任!

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妈妈每天晚上总是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几个孩子安顿好了,就点起油灯,支起纺车,垫起蒲包,盘起双腿,吱吱咛咛,一直纺花到深夜才睡!

有些时候,我哭闹着要陪妈妈纺花,可是熬不到多长时间,就打起了瞌睡,最后在妈妈的怀抱中沉入梦乡!反而成了妈妈纺花的拖累。

记得有一次,四哥的鞋底磨了一个大窟窿,已经好几天了,脚掌早已红肿,几个哥哥也没有多余的鞋子可穿,妈妈一直没有空,四哥委屈的在啜泣中蒙头而睡!

妈妈好像非常内疚的样子,一吃过晚饭,就支起针线簸箩,找来确实不能再次传穿的破衣破裤,展布头,衲底子,剪鞋样儿,做鞋帮、绣鞋口,不知道熬到深更几点才睡!第二天四哥起来的时候,惊诧地发现,昨晚还是破烂不堪的鞋子早已变成了崭新别样的一双了!

纺完了线,还要浆线、打拐、染色、织布,这些都是农家妇女的必备技艺。

在我幼小的时候,都学会了给妈妈帮忙,浆线的方法有好几种,妈妈最拿手的是先将拐好的线圈儿一股股打散,用线扎好,放在熬制的稀面水中反复揉搓,让面水充分均匀浸渍,增加棉线的硬度和柔韧性,然后用清水冲洗,经过蒸笼短暂熏蒸,再用棒槌捶散,最后搭在光滑的“浆线椽”上,自然晾晒风干。这样的线团织出来的“老棉布”,比较结实耐用,深受人们喜爱!

每次浆线的时候,妈妈都是赶趁得满头大汗,因为熬制面水,反复揉搓,冲洗,捶打,晾晒,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片刻休息,都必须具有娴熟的技巧!

尤其是揉搓环节,60-70摄氏度的水温最合适,这是妈妈常年浆线的宝贵经验:水温低了,浆出来的线易脆易断,达不到浆线的效果,水温过高,烫得厉害,实在是难以下手,浆出来的线又过于坚韧,不利于后期裁剪缝补。

每次浆线,在反复揉搓的过程中,妈妈总是嘴里唏嘘不已,像在做魔法一样,面前的浆盆上蒸汽缭绕,薄雾冥冥,双手不断在水盆中反复揉搓,伸进去,抽出来,再伸进去,再抽出来......,反复不断,否则双手就会烫伤!

因为一大家子的吃饭穿衣问题,妈妈确实忙不过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妈妈的亲切教育下,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很早都学会了自立自强!平时的蒸馍、做饭,炒菜,包饺子,基本上样样都会做,虽然味道不一定鲜美,但是我们自己亲手制作,一家人吃起来就显得格外津津有味!每当这个时候,妈妈脸上都会露出甜蜜的微笑!

那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因为只有到了年节,才能够吃上香喷喷的饭菜,更别说过油了,妈妈总是想方设法变出花样:什么莲菜夹子、萝卜丸子、干豆角、金豆腐……还有那美味的藕合、香酥的麻叶,遇到年景好的时候,偶尔还能够吃上一顿美味的大肉饺子,扯上一身黄呢子新衣!

记得有一年春节,已经腊月二十六了,我们家还没有割到大肉,后来妈妈听说临近乡镇的苗店街,大肉才三块六一斤,比自己乡镇集市要便宜一毛钱,就赶紧向邻居家借了一辆自行车,让四哥带着她起早儿跑一趟“长途”,割了一块儿4斤7两的大肉,又打了2只白白胖胖自己圈养的家兔和3只母鸡,一家10口人,喷喷霍霍的,过了一个欢天喜地的大新年!

接着大哥高中毕业了,被大队选到村小当民办教师,除了每天记工分,每月还有三块五毛钱的津贴补助家用,二哥也已长大成人,能够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开始挣工分了,一家人的生活才逐渐好起来!

十年前,在那个金光灿烂的收获季节,当得知妈妈突然逝去的消息,我一时双眼发黑,几近晕倒!想不到前天还回家看望的妈妈,竟成永别!

在急着赶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无助的呼唤:“妈,不知道前天给您买的苹果,又甜又面的苹果,您吃了没有?那天,我在家的时候,您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您就走了哪?为什么不事先给我打一声招呼哪?”过去的一桩桩往事如在眼前,在脑海中再度浮现,勾起我沉痛的思念!

妈妈,您的突然离去,叫我心里怎样也难以接受!

妈妈的一生见证了新中国的成立,跨越了新旧两个时代,从解放前的匪患不断、听天由命,到解放后合作社“大跃进”、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生活不断改善,妈妈里里外外的负担才逐渐有所减轻!

作者简介

张金洲:社旗县太和镇前王庄村人,南阳师院中文系毕业。三十春秋绘教坛,年过半百话人生。好读书不求甚解,无思维熙熙攘攘。勤来思去懒动墨,昏头昏脑不知悔。

外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