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买了 “纯手工红糖”，冲饮后总觉得齁甜，拿去食品检测，化验员说：这是工业红糖，加了大量甜蜜素

那杯水刚递到嘴边，许静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甜香。

不是甘蔗的清香，也不是红糖熬制后特有的焦香。

这是一种直白、霸道、甚至有些刺鼻的甜腻，像是一块化学香精在热水中猛地炸开。

她皱了皱眉。

“妈，这什么？”

赵秀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像献宝一样。

“快尝尝！这可是好东西。我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叫‘云溪古法红糖’！纯手工的，补气血最好。”

许静看着杯中那浓郁得近乎发黑的红褐色液体，犹豫了。

她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嘶……”

一股难以言喻的“齁甜”瞬间攫住了她的整个舌头。

这不是甜，这是一种攻击。

甜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穿了味蕾，直冲天灵盖。紧随其后的，是舌根处一股挥之不去的、类似金属的苦涩余味。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甜？”赵秀兰得意地问。

许静强忍着反胃的冲动，把水杯放下。

“妈，你这糖……在哪儿买的？”

01

许静在市三医院当药剂师快十年了。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各种药品打交道，她对剂量、成分、以及不良反应的敏感度，几乎成了职业本能。

她母亲赵秀兰，今年五十八岁。

自从三月那次体检，查出血糖临界，赵秀兰就陷入了“健康焦虑”。

医生说得很明白，控制饮食，加强锻炼，暂时不需要用药，但必须警惕。

赵秀兰对医生的“西医理论”半信半疑，却对各种西医理论”半信半疑，却对各种“民间偏方”和“养生秘诀”全盘接收。

她开始拒绝一切“工业食品”，痴迷于寻找工业食品”，痴迷于寻找“纯天然”、“古法”、古法”、“原生态”的替代品。

家里吃的油，换成了乡下小作坊压榨的、没经过任何精炼的“土油”。

大米，要吃“稻花香”原种。

甚至盐，她都托人去买那种大块的、灰扑扑的“海晶盐”。

许静劝过她。

“妈，‘土榨油’黄曲霉素超标的风险很高。‘古法’不等于‘安全’。”

赵秀兰总是不耐烦。

“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工业品才害人！都是化学添加剂！”

这种争论，在“云溪古法红糖”出现时，达到了顶峰。

“你看看这介绍，”赵秀兰把一个印制精美的小册子递给许静。

册子上，一个仙风道骨的“传承人”，姓陈，自称传承人”，姓陈，自称“陈师傅”。

背景是云雾缭绕的深山，一口巨大的铁锅，下面是熊熊的柴火。

文案写得极具诱惑力。

“告别工业白糖，回归自然甘甜。”

“《本草纲目》记载，红糖性温，利脾缓肝，活血化瘀。”

“云溪古法，坚守三十六道工序，无任何化学添加。”

许静翻看着，目光落在价格上。

一斤装，二百九十八元。

她倒吸一口冷气。

“妈，这比进口的药都贵了。这就是智商税！”

“你才交智商税！”赵秀兰被戳到了痛处，声音拔高了八度。

“这能一样吗？这是调理身体的！陈师傅说了，我这种气血虚、血糖不稳的，最适合用这个‘温补’。它能‘平衡’身体。”

许静感到一阵无力。

“平衡？妈，它是糖！你血糖临界，医生让你控制糖分摄入。它就算是真的红糖，那也是糖！”

“这不一样！”赵秀LD固执地摇头，这不一样！”赵秀LD固执地摇头，“这是‘活’的糖，是补的。白糖才是‘死’的，是泄的。”

许静看着母亲那张被养生理论彻底洗脑的脸，知道多说无益。

她的目光移回那杯水。

水已经凉了，但那股齁甜的味道，仿佛还凝固在空气中。

她拿起那罐“云溪古法红糖”。

包装是仿古的牛皮纸袋，麻绳系口，透着一股“匠心”。

她解开麻绳，捻起一点红糖。

糖粉极细，颜色是均匀的深褐色，毫无杂质，如同染色的面粉。

她凑近闻了闻。

没有甘蔗的清香。

只有那股霸道的、化学的甜腻味。

许静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了解她的母亲。

赵秀兰的“空洞”，是对衰老和疾病的极度恐惧。

而这份恐惧，让她成了那些“陈师傅”们最精准的猎物。

她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她准备把糖倒掉时，她忽然发现，那些红糖粉末在桌面上，居然不是松散的。

它们受潮了？

不。

它们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细微的粘连感，仿佛不是纯粹的结晶体。

0Next

02

许静决定暂时不动声色。

她知道，强行把糖扔掉，只会引发母女间更激烈的战争。

赵秀兰的脾气，她太了解了。吃软不吃硬。

“妈，这糖闻着是挺香的。”许静换上一种缓和的语气。

赵秀兰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

“那可不。陈师傅说，他们是用山泉水熬的。”

许静顺势坐下：“妈，这陈师傅，你怎么认识的？”

赵秀LAN打开了话匣子。

“就是上次去公园，你王阿姨介绍的。她加入了一个‘古法养生群’，陈师傅是群里的‘导师’。”

赵秀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号。

屏幕上，那个“陈师傅”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现代人为什么毛病多？就是吃错了！吃了太多工业垃圾！”

“我们的老祖宗，吃的是什么？天地精华！我们‘云溪古法’，就是复原老祖宗的智慧……”

陈师傅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中式对襟褂子，面容清瘦，眼神“真诚”。

他的视频背景，永远是那片竹林和那口冒着热气的铁锅。

“你看，多好。”赵秀兰一脸崇拜。

许静点开评论区。

清一色的好评。

“感谢陈师傅，喝了您的红糖，我几十年的老寒腿都好了！”

“宫寒备孕，喝了三个月就怀上了！感恩！”

“我妈的血糖，喝这个居然降了！神了！”

许静的心一紧。

“降血糖？妈，他真这么说？”

“是啊！”赵秀兰兴奋地一拍大腿，是啊！”赵秀兰兴奋地一拍大腿，“陈师傅说了，他这个糖，是‘反向调节’。”

许静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养生产品，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一个利用了老年人信息不对称、恐惧疾病心理，甚至公然宣传违反医学常识的骗局。

“反向调节胰岛……”许静在药房工作，她知道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是胰岛素，或者是某些处方药。

一个“红糖”，敢这么宣传，简直是疯了。

“妈，你这个群，我能看看吗？”

“你不行。”赵秀兰立刻警惕起来，你不行。”赵秀兰立刻警惕起来，“这个群要审核的，必须是王阿姨那样的老客户推荐。”

许静知道，这套路叫“私域流量”。

越是封闭，越是显得“珍贵”，越能提高客户的珍贵”，越能提高客户的“忠诚度”。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这个糖，一次要买多少？”

“一次最少买十斤。陈师傅说，这是‘一疗程’。”

十斤。一斤二百九十八。

近三千块钱。

许静压住火气：“妈，你买了？”

“买了。”赵秀兰低下了头，声音小了些，买了。”赵秀兰低下了头，声音小了些，“你王阿姨说效果好，我就……”

许静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

她知道，这三千块，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

她本想用这笔钱，给母亲换个好点的按摩椅。

现在，它变成了十斤“化学甜腻”。

“妈，你先别喝了。”许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为什么？你是不是又觉得我被骗了？”赵秀LAn立刻反弹。

“不是。”许静深吸一口气，不是。”许静深吸一口气，“我有个同事，他老婆在质检中心工作。她说最近查到一批假红糖。”

她只能编造谎言。

“我怕你买到假的。要不，我拿去给我同事看看？她见多识广。”

赵秀兰半信半疑。

“真的？”

“真的。你把陈师傅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顺便问问他，有没有质检报告。”

赵秀兰不情愿地把“陈师傅”的微信推给了她。

许静加上了“陈师傅”。

对方的头像，就是那片云雾缭绕的山。

她发去好友申请，石沉大海。

许静不着急。她打开那袋红糖，用药房带回来的密封袋，取了五十克样品。

她没有质检中心的熟人。

但她有同学，在第三方检测机构工作。

“老同学，帮个忙。我妈买了点‘天价红糖’，我觉得不对劲。”

周恒很快回复：“又一个。最近这种‘古法’、’手工’的东西特别多。”

“那股甜味，太假了。齁得慌。”

周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许静，你听我说。如果只是齁甜，那可能是加了糖精。”

“但如果，”他加重了语气，但如果，”他加重了语气，“如果那股甜味发苦，发涩，甚至有点金属味……”

“那就是甜蜜素。”

“而且，”周恒说，而且，”周恒说，“是严重超标的甜蜜素。”

03

周恒的话，让许静一夜没睡好。

甜蜜素，化学名称“环己基氨基磺酸钠”。

一种人工合成甜味剂，其甜度是蔗糖的三十到五十倍。

它本身是合法的食品添加剂，但有严格的限量标准。

“如果只是为了追求甜度，没必要用甜蜜素，糖精更便宜。”周恒在电话里分析。

“用甜蜜素，往往是为了掩盖另一种味道。”

“什么味道？”

“劣质原料的苦涩味，或者……工业废料的异味。”

许静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二天，她把样品用同城急送，寄给了周恒的实验室。

“加急。所有甜味剂、色素、重金属，全给我测一遍。”

“放心。三天出结果。”

这三天，许静过得胆战心惊。

她以“红糖上火”为由，暂时没收了赵秀兰的红糖上火”为由，暂时没收了赵秀兰的“云溪古法”。

赵秀兰虽然不高兴，但因为许静答应帮她去“核实”，倒也算配合。

“你可得问清楚。要是真的，我再买二十斤。你王阿姨她们都等着呢。”

许静苦笑。

她这边在焦急地等待“审判”，那边审判”，那边“古法养生群”的狂热还在继续。

那个“陈师傅”一直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许静换了个小号，一个看起来就像“养生阿姨”的号，再去加。

秒过。

“陈师傅”的朋友圈，堪称陈师傅”的朋友圈，堪称“匠心”典范。

凌晨四点，他在“观露”。

清晨六点，他在“选蔗”。

正午十二点，他在“熬糖”。

傍晚六点，他在“柴火”。

许静看得冷笑。

一个全天候的“匠人”，还有空发这么多高清配图的朋友圈？

她点开一张“熬糖”的图。

“陈师傅”正用一个大木勺，搅动铁锅里沸腾的糖浆。

许静是药剂师，她对细节极其敏感。

她放大了图片。

在“陈师傅”身后，那个堆放陈师傅”身后，那个堆放“柴火”的角落里。

一个蓝色的、印着骷髅头标志的化工桶，一闪而过。

许静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那不是柴火。

她把图片发给周恒：“这是什么？”

周恒很快回复：“看不清全貌。但这个包装……我需要更清晰的。”

许静知道，她必须拿到更清晰的证据。

但“陈师傅”显然极为警惕，朋友圈的图，清晰度都有限。

她开始在群里潜水。

她发现，这个群的管理极为严格。

只许“分享感恩”，不许分享感恩”，不许“提出质疑”。

昨天，有个阿姨问：“为什么我喝了拉肚子？”

立刻被群主踢了出去。

许静意识到，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手艺人”，而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伙。

她和母亲的关系，因为这罐糖，变得剑拔弩张。

赵秀LAn觉得许静在小题大做，在“诅咒”她。”

“妈，我是在救你！”

争吵在所难免。

许静感到身心俱疲。她是在为母亲的健康而战，却得不到母亲的理解。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万一……万一那糖没问题呢？

万一那只是低劣的糖精，吃不死人呢？

她是不是太偏执了？

她几乎要放弃了。

她想，也许就像周恒说的，这就是一场“认知税”。交了，也就罢了。

她和母亲的关系，比这三千块钱更重要。

她决定，等检测报告出来，哪怕只是“糖精超标”，她也就此打住，不再追究。

她和母亲需要和解。

这天晚上，她主动做了母亲爱吃的糖醋排骨。

气氛缓和下来。

“静静，”赵秀LAN忽然开口，静静，”赵秀LAN忽然开口，“妈知道你是为我好。”

“妈就是老糊涂了，怕死，怕生病，才信了那些。”

许静眼圈一红。

“妈，我没怪你。”

“那糖，要是检测了没问题，妈也不喝了。就听你的，好好吃饭，好好锻炼。”

许静点点头。

这是她们母女俩最需要的一次“联盟”。

她们的关系，似乎达到了最紧密的时刻。

就在这时，许静的手机响了。

是周恒。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许静。你现在，立刻，马上，带你妈去医院。”

“什么？”许静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许静的心跳漏了一拍，“报告出来了？”

“报告出来了。”周恒的声音在发颤，报告出来了。”周恒的声音在发颤，“这不是你的样品……我的天……”

周恒似乎在看另一份文件。

“许静，你妈的糖，只是个引子。我刚刚接到所里的紧急通知。”

“市食药监局发来的协查函。”

“我们这，刚收到了一个样本。和你描述的‘云溪古法’，是同一个批次。”

“那个样本，不是家属送来的。”

周恒停顿了一下，许静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是法医送来的。”

许静的手机，“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看向赵秀LAN。

赵秀LAN正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谁的电话？”

许静的大脑一片空白。

法医送来的？

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喝了“云溪古法”红糖的人……死了？

而此刻，正站在厨房水池边，准备刷碗的母亲，手腕上还沾着水。

她下午，是不是又偷喝了那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