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溺水的孩子,他妈妈给我100万,我却发现孩子是我亲生

发布时间:2025-11-18 11:39  浏览量:10

泳池的水,泛着一股消毒液和汗液混合的廉价气味。

我叫陈阳,一个靠给淘宝店拍模特图糊口的自由摄影师。

说白了,就是个无业游民。

今天没活儿,天气又闷得像要把人挤出油来,我花三十块钱,混进了这个小区的露天泳池,想泡掉一身的黏腻和烦躁。

水很凉,但心里的火浇不灭。

房东昨天又在微信上催了,说再不交下个季度的房租,就让我卷铺盖滚蛋。

我看着手机上余额那可怜的三个数,真想把手机也一起扔进水里。

“噗通。”

一声轻微的落水声。

我没在意,可能是哪个熊孩子在跳水。

泳池里永远不缺这种精力过剩的小崽子,吵得人脑仁疼。

我闭上眼,仰面浮在水上,试图找到一丝安宁。

阳光有点刺眼,我用手臂挡着。

周围的喧闹声好像隔了一层膜,忽远忽近。

“救命……救……”

声音很微弱,像小猫在叫。

我皱了皱眉,拿开手臂。

不远处,一个小孩,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正在水里一上一下地扑腾。

他的脸涨得通红,小手胡乱地挥舞着,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呛进更多的水。

操。

我心里骂了一句。

周围的人不少,聊天的聊天,游泳的游泳,居然没一个人注意到。

那个孩子的游泳圈,孤零零地飘在几米外,像个无声的嘲讽。

来不及多想,我猛地一蹬腿,像条鱼一样蹿了过去。

抓住他胳膊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沉。

我一手揽住他的腋下,把他小小的脑袋托出水面,另一只手奋力划水,把他往岸边拖。

他很轻,像一只湿透了的小鸡。

上了岸,我把他平放在地上。

孩子嘴唇发紫,已经没了呼吸。

我脑子“嗡”的一声,学过的那点急救知识全涌了上来。

清理口腔,开放气道,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我的膝盖跪在粗糙的瓷砖上,硌得生疼。

汗水和池水混在一起,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滴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像天籁。

孩子吐出几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胸膛因为呼吸而剧烈起伏。

活了。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时候,人群才像炸了锅一样围过来。

“哎呀,这谁家孩子啊?”

“吓死人了,刚才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尖叫着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

“乐乐!乐乐!你怎么样了?”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妆容精致,但此刻已经完全花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就是孩子的妈妈,林微。

她抱着孩子,颠三倒四地感谢我,语无伦次。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把她们接走了。

一场混乱之后,泳池边又恢复了平静。

我像个一样坐在原地,浑身湿透,看着人们重新回到水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泳池的管理员走过来,递给我一条干毛巾和一瓶水。

“小伙子,好样的。”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回到那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出租屋,我脱掉湿衣服,随便冲了个澡。

晚饭是最后一包泡面,加根火腿肠。

我一边吸溜着面,一边刷着手机,看那些光鲜亮丽的模特和永远也买不起的商品。

这就是我的生活。

一个救了人的“英雄”,晚上只能吃泡面。

有点讽刺。

第二天,我正在跟一个淘宝店主为了一百块钱的尾款扯皮,门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房东,心里一紧。

打开门,却愣住了。

是林微。

她换了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和昨天那个狼狈的母亲判若两人。

“陈先生,你好。”她递过来一个名片,“我叫林微。”

我接过名片,上面写着“XX资本副总裁”。

我靠。

是个有钱人。

“孩子怎么样了?”我问。

“没事了,医生说幸亏抢救及时,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诚恳,“昨天太乱了,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我客气道。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小屋,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是一种……我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陈先生,方便进去说吗?”

我让开身子,有点局促。

屋里很乱,衣服和摄影器材扔得到处都是。

她没在意,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陈先生,我知道直接谈钱很俗气,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表达我感谢的方式。”

她从一个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面是一百万。”

我脑子又“嗡”的一声。

一百万?

我盯着那张卡,像在看一个炸弹。

“林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点干。

“没什么意思,就是感谢。”她说,“乐乐是我的一切,你救了他的命,等于救了我的命。这一百万,买不回他的命,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施舍或者炫耀的表情。

没有。

只有真诚。

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我救人不是为了钱。”我把卡推了回去。

“我知道。”她点点头,“所以我才更要给你。一个正直的人,不应该因为善良而过得窘迫。陈先生,收下吧,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处。

正直?善良?

这些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能交房租吗?

我沉默了。

一百万。

我能换个好点的房子,买一套顶级的相机,甚至可以开个自己的工作室。

我再也不用为了几百块钱跟人磨破嘴皮。

我再也不用吃泡面。

诱惑太大了。

“密码是六个8。”她站起身,“卡你收着,就当是我为乐乐交的一个朋友。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她走了,留下那张薄薄的卡片,和满屋子的寂静。

我拿起那张卡,感觉它烫手。

我去了最近的ATM机。

插卡,输入密码。

查询余额。

屏幕上那一长串的“0”,刺得我眼睛疼。

是真的。

我退了卡,站在银行门口,有点恍惚。

天上下起了毛毛雨,我却感觉不到。

我没有立刻去消费,没有去买任何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下个季度的房租,一次性转给了房东。

房东秒回了一个笑脸。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么客气。

然后,我走进一家平时只敢路过的餐厅,点了一份最贵的牛排。

牛排的味道,我没尝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那串“0”。

这钱,来得太不真实了。

晚上,林微给我发了条信息。

“陈先生,这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乐乐也想当面谢谢你。”

我看着“乐乐”两个字,心里一软。

我回了个“好”。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级的亲子餐厅。

乐乐穿着一身小西装,像个小大人。

他看见我,有点害羞,躲在林微身后。

“乐乐,叫陈叔叔。”林微鼓励他。

“叔……叔叔好。”他小声说。

“你好啊,小男子汉。”我蹲下来,对他笑了笑。

他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是我上次救他时,他掉在泳池边的那个。

“谢谢叔叔救了我。”他把变形金刚递给我。

“这是你最喜欢的玩具,叔叔不能要。”我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很软,和我记忆里的某种触感,奇异地重合了。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

林微很健谈,我们聊摄影,聊工作,聊生活。

她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乐乐。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云淡风轻,但我能感觉到那背后的不容易。

乐乐很乖,吃饭的时候不吵不闹。

他吃薯条的时候,有个很特别的习惯。

他会把每一根薯条,都按照长短,整整齐齐地码在餐盘边上,从长到短,像一排士兵。

然后再一根一根地吃掉。

我的心,猛地被蛰了一下。

这个习惯……

太熟悉了。

陈雪。

我的前女友。

她就有这个习惯。

吃薯条,吃饼干,甚至吃青菜,她都喜欢把它们排列整齐。

我曾经嘲笑过她的强迫症。

她会扬起脸,理直气壮地说:“这是生活的仪式感,你不懂。”

怎么会这么巧?

我看着乐乐那张专注的小脸,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可能。

我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世界这么大,有相同习惯的人多了去了。

吃完饭,林微要送我回家。

我拒绝了。

我需要一个人走走。

夜风吹在脸上,很凉。

我和陈雪,是大学同学。

我们爱过,也恨过。

毕业后,我坚持要搞摄影,收入极其不稳定。

她陪我吃了两年的苦。

住在没有空调的阁楼里,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

我记得有一次,我接了一个大单,赚了五千块。

我兴奋地拉着她,去吃了我们一直想吃的那家日料。

她吃三文鱼刺身的时候,也是把每一片,都按照大小,在盘子里摆好。

她说:“陈阳,等我们有钱了,我要天天这么吃。”

我当时拍着胸脯说:“快了,相信我。”

可是,我让她失望了。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

为了房租,为了水电费,为了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后一次吵架,我记得很清楚。

她把一张化验单摔在我脸上。

“陈阳,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给得了我未来吗?”

我喝了酒,脑子一热,吼了回去。

“给不了!你去找个给得了你未来的人去!”

第二天,她就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信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找了她很久。

去了她老家,她父母说不知道。

问了我们所有的共同朋友,都说联系不上她。

五年了。

整整五年。

我以为我快忘了她了。

可乐乐那个小小的习惯,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回到家,翻箱倒柜。

终于在床底下的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一个相册。

里面全是我和陈雪的照片。

有一张,是我们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拍的。

她靠在我怀里,笑得像个傻子。

她的鼻子微微皱着,和我一样,有点过敏性鼻炎,一到春天就犯。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餐厅,乐乐也打了个喷嚏。

他揉鼻子的动作,和照片里的陈雪,一模一样。

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我开始失眠。

闭上眼,就是乐乐的脸,和陈雪的脸,在我脑子里交替出现。

我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林微和乐乐。

我用那一百万,买了一套顶级的相机和镜头。

我跟林微说,我想给乐乐拍一组照片,作为我送他的礼物。

林微很高兴地答应了。

我有了更多和乐乐相处的机会。

我发现,他不仅吃东西的习惯像陈雪。

他走路的时候,左脚会习惯性地比右脚先迈出去一小步。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自己的下嘴唇。

他不喜欢吃香菜,一闻到味道就皱眉。

这些,全都是陈雪的习惯。

我甚至发现,他左边眉毛里,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

和我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像一个侦探,在寻找证据。

又像一个罪犯,在害怕真相。

有一次,我们去公园。

乐乐在草地上跑,不小心摔了一跤。

膝盖磕破了,流了血。

林微心疼得不行,抱着他哄。

我看着他流血的膝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乐乐是什么血型?”

林微愣了一下,说:“B型,怎么了?”

B型。

陈雪是B型。

我是O型。

如果……

如果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有可能是B型。

我的血液,在那个瞬间,几乎凝固了。

我必须找到陈雪。

我开始疯狂地寻找关于她的一切。

我翻遍了所有社交网络,用她的名字、生日、家乡,各种组合去搜索。

一无所获。

她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林微。

她和陈雪,会不会认识?

我旁敲侧击地问林微,有没有一个叫陈雪的朋友。

她当时正在给乐乐削苹果,手里的刀顿了一下。

“不认识。”她回答得很快,“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一个老同学,好久没联系了。”我掩饰道。

她撒谎了。

她削苹果的动作,在那一瞬间,乱了节奏。

我知道,她肯定认识陈雪。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乐乐,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感觉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越挣扎,缠得越紧。

我决定,用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去验证我的猜测。

我需要乐乐的DNA。

机会很快就来了。

林微公司有个重要的海外项目,要去欧洲出差一周。

她不放心把乐乐交给保姆,问我能不能帮忙照顾几天。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那几天,我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接送乐乐上幼儿园,给他做饭,陪他玩。

他很依赖我。

晚上睡觉前,他会抱着我的胳膊,说:“陈叔叔,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我问他:“是什么味道?”

他说:“是太阳的味道。”

我的心,又酸又软。

我趁他睡着,小心翼翼地剪下了他几根头发,用一个密封袋装好。

然后,我又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我找到一家可以做加急的亲子鉴定中心。

等待结果的那三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天。

我吃不下,睡不着。

我看着那一百万的银行卡,觉得无比讽刺。

如果,乐乐真的是我的儿子。

那林微给我这一百万,算什么?

封口费?

还是……买断费?

我不敢想下去。

取报告的那天,我手抖得连车钥匙都插不进锁孔。

我坐在鉴定中心门口的车里,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才敢拆开那个牛皮纸袋。

鉴定结果,那几个刺眼的黑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支持被检测父亲陈阳与被检测孩子为亲生父子关系。”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

像个一样。

我错过了我儿子五年的成长。

我甚至,在他溺水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我的骨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雪,她在哪?

林微,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愤怒,悲伤,悔恨,像海啸一样,把我淹没。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立刻给林微打了电话。

她那边很吵,好像在机场。

“喂,陈阳?乐乐怎么了?”她的声音很急。

“乐乐没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林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需要见你一面。”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我后天就回去了。出什么事了?”

“等你回来再说。”

我挂了电话。

我怕我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在电话里失控。

两天后,我在我家楼下的咖啡馆等她。

她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赶来,脸上还带着疲惫。

“陈阳,到底怎么了?你吓死我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推到她面前。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着报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为什么要骗我?”

眼泪,从她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没有辩解,没有抵赖,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哭。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我压抑着怒火,低吼道,“我要知道真相!陈雪呢?她在哪?乐乐为什么会在你这?”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陈阳,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

“说!”

“我……我是陈雪的表姐。”

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

“五年前,小雪离开你之后,就来投奔我了。”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敢。”林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说,你那时候为了你的摄影梦,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不想再给你增加负担。她说,她怕你因为孩子,放弃你的梦想,也怕你……会不要这个孩子。”

“我不会!”我吼了出来,引得咖啡馆里的人都朝我们看。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我他妈的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知道。”林微说,“她那时候很绝望,也很迷茫。她甚至想过去打掉孩子。”

“是我劝住了她。我说,你生下来,我帮你养。”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我因为身体原因,一直不能生育。我很喜欢孩子。我跟她说,你就当,是帮我生了一个孩子。”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这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所以,你们就合伙骗我?”

“不是的!”林微急忙解释,“小雪生下乐乐后,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她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她把乐乐托付给我,自己回了老家养病。”

“那她现在人呢?我要见她!”

林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

“小雪她……三年前,已经不在了。”

什么?

我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她得了乳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她不让我们告诉你,她说,不想让你看见她最后那个样子。她希望在你心里,她永远是那个爱笑的女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雪……死了?

那个会把薯条摆整齐的女孩。

那个说要等我有钱了就天天吃日料的女孩。

那个在我怀里笑得像个傻子的女孩。

她就这么……没了?

我感觉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她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乐乐,不要让乐乐知道自己的身世,让他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快乐地长大。”

林微的声音,飘忽得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还说,如果有一天,你过得好了,稳定了,而我又恰好不在乐乐身边了,就把乐乐……还给你。”

“所以,你看着我救了我的亲生儿子,然后像打发一个乞丐一样,给了我一百万?”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不是的!”林微哭着摇头,“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看到你,我认出你了。我害怕,我害怕你会认出乐乐,害怕你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乐乐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他!”

“那一百万,不是打发你,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也许给你钱,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你就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我承认,我当时很自私,很卑鄙。对不起,陈阳,真的对不起。”

我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的愤怒,慢慢被一种巨大的悲哀所取代。

我该恨她吗?

是她,让我的儿子有了一个优渥的成长环境。

是她,在我儿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候,给了他全部的母爱。

我有什么资格去恨她?

我真正该恨的,是我自己。

是我当年的无能和幼稚,逼走了陈雪。

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的一切。

我沉默了很久。

咖啡已经凉透了,和我此刻的心一样。

“乐乐……他知道吗?”

“不知道。”林微摇头,“他一直以为,我就是他的亲生妈妈。他的爸爸,我告诉他,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

这个问题,也是在问我自己。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恐惧。

“陈阳,我求求你,不要把乐乐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他不能没有我。我也可以……我也可以让你随时来看他。我们可以一起抚养他。”

“你把他当成你自己的儿子,养了五年。”我说。

“他就是我的儿子!”她激动地说。

“那一百万,算什么?”我又问了那个问题。

“那笔钱,你拿着。”她说,“就当是……就当是小雪留给你的。她一直觉得亏欠你。”

亏欠?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亏欠谁?

已经算不清了。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走了出去,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繁华又喧嚣。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走到一条江边。

江风吹得我脸颊生疼。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

一百万。

陈雪用她的命,和我儿子的五年,换来的一百万。

我举起手,想把它扔进江里。

可我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不能扔。

就像林微说的,这是陈雪留给我的。

或者说,是留给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的。

我回了家。

林微没有再联系我。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我知道她在哪,她也知道我知道了真相。

但我们谁也没有再戳破那层窗户纸。

我开始像个变态一样,每天偷偷地去乐乐的幼儿园门口。

我就躲在对面的马路边,看着他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地跑出来,扑进林微的怀里。

林微会把他抱起来,亲他的脸蛋。

乐乐会咯咯地笑。

那一幕,很温馨,也很刺眼。

我像一个局外人,偷窥着本该属于我的幸福。

有一次,被我看到了。

林微抱着乐乐,正要上车。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乐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我。

“咦?是陈叔叔!”他兴奋地朝我挥手。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朝他挥了挥手。

林微没有立刻带乐乐走。

她抱着乐乐,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邀请吗?

我不知道。

我落荒而逃。

我害怕。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乐乐。

告诉他,我才是你亲爹?

告诉他,你喊了五年的妈妈,其实是你姨妈?

告诉他,你亲妈已经死了?

我做不到。

这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我开始酗酒。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喝。

我希望酒精能麻痹我的神经,让我忘掉这一切。

但没用。

我越喝,脑子越清醒。

陈雪的脸,乐乐的笑,林微的眼泪,在我脑子里轮番上演。

我把那套新买的相机,砸了。

我看着那些破碎的零件,就像看到了我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

一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接到了林微的电话。

“陈阳,乐乐发高烧了,一直在说胡话,喊着要找你。”

我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我冲下楼,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在病房里,我看到了乐乐。

他小脸烧得通红,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睡得很不安稳。

林微坐在一旁,眼睛又红又肿。

“医生说是急性肺炎,要住院观察几天。”她说。

我走到床边,摸了摸乐乐滚烫的额头。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陈叔叔……”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好难受。”

“叔叔在呢,别怕。”我握住他小小的手。

“叔叔,你别走。”他抓紧我的手指,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我不走。”我承诺道。

那一晚,我就守在病床边,一步也没离开。

林微去办了手续,买来了晚饭。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一起守护着这个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孩子。

半夜,乐乐退了烧,睡沉了。

林微靠在椅子上,也睡着了。

我看着他们俩,心里五味杂陈。

我拿出手机,翻出陈雪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灿烂。

小雪,如果你在天上看着,你希望我怎么做?

是打破这一切,夺回我的儿子?

还是维持现状,让他继续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天快亮的时候,林微醒了。

“你一夜没睡?”她看着我,眼里满是血丝。

“我没事。”我说。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

“陈阳,”她先开了口,“我们谈谈吧。”

我们走到医院楼下的花园里。

清晨的空气很冷。

“乐乐不能没有爸爸。”她说。

我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你想……如果你想把乐乐要回去,我……我不会跟你争。”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但是,我求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真相?至少,现在不要。他还太小了,他接受不了。”

我看着她,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此刻,却卑微得像个乞丐。

“那你呢?”我问,“你怎么办?”

“我……”她笑了笑,比哭还难看,“我可以当他的干妈,或者阿姨。只要能让我经常看到他,怎么样都行。”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知道,她说出这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牺牲。

她爱乐乐,胜过爱她自己。

“林微,”我叫了她的名字,“你是个好母亲。”

她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我不是。”她摇着头,“我是一个自私的骗子。”

“不,你是。”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这五年,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爱了他五年。

谢谢你,把他教得这么好。

乐乐出院后,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我不再躲着他们。

林微会经常邀请我,去她家吃饭。

或者,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公园,去游乐场,去科技馆。

我们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乐乐很高兴。

他会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林微,大声地跟别的小朋友介绍:“这是我妈妈,这是我陈叔叔!”

每当这时,我和林微都会相视一笑,笑容里,有欣慰,也有苦涩。

我们依然没有告诉乐乐真相。

我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美丽的谎言。

我依然叫陈叔叔。

林微依然是妈妈。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会教乐乐摄影,教他打篮球。

我会给他讲我小时候的糗事。

我会把我缺失了五年的父爱,一点一点地,补偿给他。

林微把更多的时间,从工作中抽离出来,陪伴乐乐。

她会给我们做丰盛的晚餐。

她会看着我们父子俩在客厅里打闹,笑得很温柔。

我们三个人,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那一百万,我一直没动。

我用自己接活赚的钱,在林微家小区附近,租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我还开了一个小小的摄影工作室。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心里有一道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

那是对陈雪的思念和愧疚。

每年陈雪的忌日,我都会一个人,去她最喜欢的那片海。

我会在沙滩上,用薯条,摆出她的名字。

然后,看着海浪,把它们一点点卷走。

小雪,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儿子,长得很好。

他很像你,也很像我。

他很善良,很勇敢。

你放心吧。

有一次,乐乐翻看我的旧相册,看到了陈雪的照片。

“陈叔叔,这个漂亮阿姨是谁啊?”他指着照片问。

我愣住了。

一旁的林微,也紧张了起来。

我蹲下来,看着乐乐的眼睛,柔声说:“她啊,是一个……给了叔叔很多很多爱的人。”

“那她现在在哪呀?”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她去了天上,变成了一颗星星。每天晚上,都会看着我们。”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拉着我,站在阳台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

“陈叔叔,那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阿姨?”

“是啊。”我把他抱在怀里,“她正在对我们笑呢。”

乐乐冲着那颗星,用力地挥了挥手。

“阿姨你好!我叫乐乐!”

我的眼眶,湿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我也不知道,当乐乐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想。

他会恨我们吗?

也许吧。

但至少现在,他是快乐的。

这就够了。

那一百万,我最后用它,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以陈雪和乐乐的名字命名。

专门用于救助,那些像陈雪一样,被产后抑郁困扰的母亲。

以及,像乐乐一样,有意外风险的孩子。

签约的那天,林微也去了。

我们站在基金会的牌子下,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我们都笑得很平静。

我的人生,因为一场意外,被彻底颠覆。

我失去了一个挚爱,却找回了一个至亲。

我经历过绝望,也感受过温暖。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现在,我很确定。

我要陪着我的儿子,好好长大。

我要带着对陈雪的爱,和林微一起,守护好我们这个,有点奇怪,但又无比真实的家。

晚上,我给乐乐讲睡前故事。

他抱着我的胳膊,快要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地问:“陈叔叔,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会的。”

“不是叔叔。”

我看着他,柔声说。

“是爸爸。”

“爸爸会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