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病危命悬一线,我考试后被母责打:她垂危你竟有心应试
发布时间:2025-12-01 18:14 浏览量:8
姐姐病危命悬一线,我考试后被母责打:她垂危你竟有心应试。【完结】
姐姐确诊白血病的那天,我的童年也跟着宣告死亡。
我就此被迫活成了她的【影子】,甚至是【备用零件】。
为了不让化疗后光头的姐姐难过,我被按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那头乌黑的长发被推得一干二净;姐姐因为骨穿疼痛崩溃大哭,我就必须陪着掉眼泪;她笑,我就得咧开嘴,她哭,我就得皱起眉。
爸妈总是用那种看似无奈实则强硬的语气给我洗脑:【月月,委屈你了。可姐姐现在是病人,你是妹妹,你要懂事,要让着她,知道吗?】
直到那张病危通知书下达,姐姐严重感染,命悬一线。
我从学校疯了一样往医院赶,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狼藉。刚到抢救室门口,还没喘匀气,妈妈反手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直接将我扇翻在地。
【你姐姐都快不行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考试?】
她捂着脸,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崩溃的哭声在走廊里回荡: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爸爸站在旁边,透过指缝默默流泪,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没有人发现,我校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暗红的血渍,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撑在地上的左手,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
抢救室外的骚乱终于引来了旁人的侧目。
那一巴掌太过响亮,加上那句恶毒的【为什么不是你死】,让周围无论是家属还是医护人员,都惊愕地看向了我们。
无数道同情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脸颊火辣辣地烧着,我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伤口更疼,还是被当众羞辱的耻辱感更重。
有个眼尖的护士,目光触及到了我身上的血迹和那条明显软塌塌垂着的胳膊。
她惊呼一声,连忙招呼医生:【医生!快来!这小姑娘的手不对劲,看着像是骨折了!】
急诊科的医生推着平车冲了过来。我挣扎着想要站起,可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还沉浸在崩溃情绪中的爸妈被医生强行推开。
正嚎啕大哭的妈妈愣了一下,视线被迫下移,这才终于看到了我扭曲的手腕和胸前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在错愕中。
然而我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见我醒来,她脸上挤出一抹显得有些讨好的笑:
【月月醒了?妈妈当时不是故意打你的,只是你姐姐情况太危急,妈妈一时急糊涂了。】
【你也知道,为了照顾姐姐,爸妈这根弦绷得太紧了。我们真的不是有心的。】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你这孩子也是,出了车祸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说着,她舀起一勺鸡汤递到我嘴边:【来,喝口汤补补。】
我垂眼看着勺子里漂浮的绿色葱花,胃里一阵翻涌,轻声提醒:
【妈,我对葱过敏。】
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劣质的面具裂开了缝隙,显得格外尴尬:【啊……妈妈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葱花了呀。】
喜欢葱花的,一直都是我的双胞胎姐姐,从来都不是我。
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讪讪地把碗搁在一旁,像是在掩饰尴尬般,开始唠起了家常:
【月月,那个撞你的司机,有没有说赔多少钱?】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为了给你姐治病,家里早就掏空了,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妈看你这骨折也不是特别严重,还能自己跑来医院,那笔赔偿款……能不能先拿出来给姐姐救命?】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的耐心显然耗尽了,语气里染上了几分不耐烦:【月月,这本来就是你欠姐姐的。你懂点事行不行?】
她满心满眼都是姐姐,都在为这个家精打细算。
却唯独没有注意到,我手背上的输液针因为刚才的动作已经跑针,血液正顺着输液管倒流,染红了一大截管子。
心在那一刻彻底麻木。
我机械地回答:【好的,妈妈,都听你的。】
听到这句话,她瞬间喜笑颜开,甚至兴冲冲地扑过来抱住了我:【我就知道,我们家月月是最懂事、最乖的孩子!等你姐姐这次挺过来,爸妈一定带你们去游乐园玩个痛快!】
我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身体僵硬着,还在犹豫要不要回抱她。
妈妈却已经猛地松开手,迫不及待地快步冲出病房,急着要去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
我面无表情地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鲜血滴答滴答,在地板上晕开几朵暗红的花。
恰好进来查房的护士阿姨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地的血点和脱落的输液管吓了她一跳,她连忙冲上来捧住我那只青紫肿胀的手,眉头紧锁:
【天啊!这是怎么弄的?】
【这得多疼啊!你爸妈呢?怎么能让你一个刚做完复位手术的孩子独自在病房里?】
她的手掌暖烘烘的,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上一次被人这样温柔地牵着,好像还是七岁那年。
那时候姐姐还没生病,爸妈一人牵一个,我们一家四口去游乐场。那时妈妈的掌心,也像这位阿姨一样,是暖的。
鬼使神差地,我脱口而出:
【护士阿姨,您可以做我的妈妈吗?】
护士阿姨愣住了,下意识松开了手。
掌心的温暖骤然离去,我瞬间清醒过来,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我慌乱地想要下床,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卑微地道歉: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乱说的,求求您原谅我……】
护士阿姨的眼神变了。她看着我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
她一把将我扶起,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没事,孩子,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哽咽着,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破碎的娃娃:【阿姨没办法成为你的妈妈,但在医院这几天,有任何需要,你随时都可以来找阿姨。】
病房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老子赔的钱是给这小姑娘治病、过日子的,不是给你拿去填窟窿的!】
妈妈的声音尖利刺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是她亲妈!她的钱就是我的钱,这钱你今天必须赔给我!】
那大哥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亲妈?你怎么证明你是她亲妈?】
【那病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叫啥名?在哪上学?几年级?爱吃啥?对啥过敏?你倒是说说看!只要你能答上来,老子就信你!】
妈妈张口结舌,憋了半天,竟然连我在哪个学校、读几年级都说不准。
她脸色涨红,随即恼羞成怒地吼道:【我说不出来又怎么样!血缘关系在这摆着,我就是她妈!】
东北大哥嗤笑一声:【行了,别演了。哪有当爹妈的对自己孩子一问三不知的?这些事儿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出来,你这个当妈的居然不知道?】
是啊,她怎么会记得呢?
自从姐姐生病后,这个家的时钟只为姐姐一个人转动。
当初姐姐病情恶化需要骨髓移植,作为双胞胎妹妹的我是唯一的希望。
可那时候我才十岁,体重太轻,达不到捐献标准。
为了让我快速增重,爸妈开始疯狂地给我塞东西吃。到后来,为了追求速度,他们甚至逼我吃猪饲料。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在学校食堂,我打开妈妈给我准备的饭盒。
那里面装的不是饭菜,而是满满一盒散发着怪味的猪饲料。
那是短短一个月内,我硬生生被催肥了二十斤后的午餐。
旁边的男同桌看见了,发出一声夸张的嗤笑,少年的恶意天真又残忍:
【林清月,你还真是个猪精啊?大家快看,她吃的居然是猪饲料!猪妞!猪妞!】
他一把抢过我的饭盒,举在半空炫耀。全班哄堂大笑,从此,【猪妞】成了我甩不掉的标签。
后来骨髓捐献成功,姐姐看着病床前臃肿肥胖的我,嫌恶地皱起眉:【林清月,你现在怎么胖得跟头猪一样?赶紧减肥,一想到你跟我顶着一样的脸我就恶心。】
爸妈心疼刚做完手术的姐姐,连忙哄道:【月月那死丫头怎么配跟你比?云云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最美的。】
【别生气,爸妈这就让她瘦下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天里,他们没给我一分钱,也没给我一口饭。
饿得头昏眼花时,我只能偷偷去食堂捡别人倒掉的剩饭。
这一幕又被那个同桌撞见了。我的绰号从【猪妞】升级成了【乞丐猪妞】。
他手里晃着一个奶油面包,恶劣地笑着:【跪下啊。只要你跪下叫声爷爷,这面包就赏你。】
我太饿了,胃里像有火在烧。
于是,我跪了下去。
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在生存本能面前,碎成齑粉。
走廊外,妈妈被逼急了,拽着那个东北大哥直接冲进病房,冲到了我面前。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珠子都要凸出来:【月月!你自己说!这钱是不是你自愿给我的?】
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充血扭曲的脸,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我下意识地抱住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回答:
【是……是我自愿的。】
【妈妈,你别生气……】
【林清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你能不能懂点事?我和你爸为了这个家容易吗?】
【你怎么不去死啊!】
可天知道,那次我只是想求她去给我开一次家长会而已。
仅仅是看到我这熟练至极的抱头防御动作,东北大哥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妈,声音沉了下来:
【你闺女有严重的创伤应激反应,这事儿你知道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什么创伤?你个流氓少在这拽词儿转移话题!把钱给我!】
看着妈妈这副不可理喻的泼妇模样,东北大哥眉头紧锁,讽刺道:【有个躁狂症的妈,怪不得能养出个应激创伤的孩子。】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顾我的闪躲,一把撩起了我的病号服衣袖。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条原本应该光洁的细瘦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
有烟头烫的旧疤,有衣架抽的新痕,青紫交错,触目惊心。
旁边的护士阿姨不忍心地别过头去抹眼泪——早在给我扎针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她曾试图跟我妈沟通,却被我妈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妈妈看着我满是伤痕的手臂,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声音问:【这……这些伤是哪来的?】
哪来的?
其实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也许是那个雷雨夜,爸妈为了姐姐把他丢在家里,门外醉汉疯狂砸门,我吓得发抖给他们打电话,却换来一句:【你能不能别撒谎博关注了?现在是你姐治疗的关键期,别烦我们!】后来我为了让自己清醒,用圆规扎的。
也许是在学校,我被同桌按着头往桌角撞,我回家哭诉,爸妈却冷漠地说:【为什么他只打你不打别人?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又或许是我拿着满分试卷,小心翼翼去病房求签字,却被一巴掌扇倒:【你明明知道你姐不能上学,还拿这种东西来刺激她?你安的什么心!】
伤口太多,来源太杂,我已经分不清了。
面对她的质问,我眼神空洞,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这句【不记得】仿佛点燃了引线,妈妈尖叫一声扑上来,死命摇晃我的肩膀: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这意思是我们虐待你了?】
【你说啊!说话啊!哑巴了?!】
东北大哥眼疾手快,一把将癫狂的妈妈推开,周围几个看不过去的家属也冲上来按住了她。
大哥直接报了警,对着电话那头严肃地说:【警察同志,这里有个孩子可能遭受了长期家暴,请你们快点来。】
警察来得很快。
期间妈妈一直像个疯婆子一样在咒骂,爸爸听到动静也匆匆赶来。
妈妈嘴里喷涌而出的词汇污秽不堪:白眼狼、扫把星、贱 货、讨债鬼……
这些词,我听了太多遍,早已麻木。
还记得第一次被叫【白眼狼】,是我八岁那年。姐姐刚确诊,妈妈忙得脚不沾地。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想给她煮碗面。踩着小板凳,笨手笨脚地煮好了一碗面端过去。
结果妈妈看都不看,烦躁地一挥手。
滚烫的面汤全泼在我腿上,我疼得哇哇大哭。妈妈却恶狠狠地指着我:【你是想烫死我吗?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姐姐!】
最后是晚归的小姨发现我腿上全是水泡,一边哭一边带我去医院处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姐,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小姨劝她:【月月也是好心,她也是你女儿啊。】
妈妈表面答应,等小姨一走,转头就掐着我脸上的软肉,咬牙切齿:【小小年纪就学会装可怜告状,真绿茶!不要脸!】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叫绿茶,只觉得心比腿上的烫伤还要疼。
跟着警察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我的小姨。
小姨和妈妈是双胞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可对我来说,那一模一样的皮囊下,装着的是天使与恶魔的区别。
她一进门就冲过来,心疼地把我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警察在看到我身上的伤痕后也大为震惊,开始严肃盘问父母。
爸爸妈妈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东北大哥在旁边补充道,他怀疑我妈有严重的焦虑症和躁郁倾向,而我有严重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抑郁症。
小姨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紧紧抱着我,转头对妈妈说:
【姐,既然你们照顾云云已经这么辛苦了,月月交给我带吧。】
东北大哥作为兼职心理咨询师,也点头附和:【没错,让孩子远离创伤源,是目前唯一的治疗方案。】
妈妈听到这话,彻底炸了。
【陈玉容!你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抢!现在连女儿都要跟我抢是不是?】
【我告诉你,林清月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是我的私有物品!我爱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轮不到你管!】
小姨无奈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姐姐:【我没想跟你抢。姐,你睁开眼看看月月这身伤!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吗?她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是啊,妈妈。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和姐姐一样,叫了你十三年的妈妈。
妈妈瞥了一眼我的伤口,依然梗着脖子嘴硬:
【那又怎么样!林清月本来就是个意外!如果可以选,我这辈子只想要云云一个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进我原本已经麻木的心脏,泛起尖锐的剧痛。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直沉默的爸爸,都震惊地看着她。
爸爸的声音都变了调:【陈玉昔,你疯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小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姐,我给你五十万。月月以后归我养,跟你再没关系。】
【这五十万,足够给云云再安排一场最好的手术了。你考虑清楚。】
听到【钱】字,爸爸眼睛亮了,赶紧拉住还在发疯的妈妈,低声劝道:【你想想云云!救命钱要紧!】
妈妈被这一句扯回了理智。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而扭曲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看向我:
【行啊。那你问问林清月,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她胜券在握。她笃定我会拒绝,笃定我会像条哈巴狗一样求她别抛弃我。
毕竟在八岁之后,小姨曾无数次问我想不想去她家,我都因为想留下来【照顾妈妈】而拒绝了。
她利用了我对母爱的渴望,将其变成了伤害我的利刃。
小姨蹲下身,视线与我齐平,温柔而郑重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月月,你愿意跟小姨走吗?】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我看着小姨的眼睛,那个眼神里没有嫌弃,只有满满的爱怜。
我不顾妈妈嘲弄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愿意。我要跟小姨走。】
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变成了不可置信的尖叫:【你说什么?林清月你再说一遍?!】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要和小姨走,以后和她一起生活。】
妈妈再次崩溃了,像个被背叛的暴君:【林清月!连你也不要我了?连你也要放弃我了?我可是你亲妈!】
可是,妈妈,你从来没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啊。
在那些被你因为各种理由抛弃的日日夜夜里,在那些被你咒骂去死的瞬间里,我对你的爱,早就被磨没了。
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我没有说话。爸爸死死抱住想要冲上来的妈妈,在她耳边拼命喊:【想想云云!那五十万最重要!有了这笔钱云云就有救了!】
看啊,从始至终,爸爸想的只有姐姐,只有钱。
为了姐姐,妈妈最终妥协了。
她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哭得红肿如核桃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恶毒地诅咒:
【你别后悔。】
我跟着小姨离开了那座令我窒息的城市,来到了隔壁的海城。
这里四季如春,天空是湛蓝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海盐味,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刚出机场,就看见二表哥举着一个夸张的硕大牌子,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热烈欢迎妹妹回家!】
看见我们出来,他随手把牌子扔给大表哥,像一阵旋风般冲到我面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双手架住我的腋下,直接把我举高高——就像举起辛巴那样。
我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懵了。
二表哥还上下颠了颠,像是在估重,随后眉头一皱,把我放下:
【太轻了!妹妹你也太瘦了。走!哥今天带你去吃最贵的火锅补补!】
话音未落,大表哥就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记爆栗:
【没看见妹妹手上有伤吗?吃什么火锅,得吃清淡营养的!】
二表哥抱着脑袋,委屈地【嗷】了一声。
大表哥温和地笑着,将一大束向日葵递到我面前。
那是象征着希望、阳光和不屈服的花。
他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
【月月,欢迎回家。】
橙金色的花朵在我眼前热烈绽放,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我呆呆地看着这两个大男孩,眼泪不知怎么的,就决堤了。
两个哥哥瞬间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围着我哄。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告诉他们:【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好像,终于有家了。
小姨家给我准备了一个朝南的大房间。
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晒得被子暖烘烘的,全是阳光的味道。
书桌上摆满了课外书,相框里居然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花瓶里插着那束新鲜的向日葵。
日子平静而顺遂地过了几天。
某个傍晚,二表哥神神秘秘地蒙住我的眼睛,带我来到了客厅。
【三、二、一,睁眼!】
随着他手掌移开,眼前的景象让我屏住了呼吸。
原本宽敞的客厅挂满了星星灯,一闪一闪映在墙壁上,仿佛置身于璀璨星河。
小姨夫推着一个精美的三层蛋糕走出来,全家人齐声唱起了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愣在原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也很多年没尝过蛋糕的滋味了。
在那个家里,因为姐姐生病,我是不被允许庆祝生日的,那会【刺激】到姐姐。
每当爸妈在医院给姐姐众星捧月般过生日时,我只能独自缩在黑暗的角落,拿一根捡来的半截蜡烛插在冷馒头上。
虔诚地许愿:希望爸爸妈妈能分给我一点点爱。
而现在,我拥有了一个只属于我的生日派对。
大表哥和二表哥催促着:【月月,快吹蜡烛许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我闭上眼,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这样温暖的日子,可以过一辈子。
吹灭蜡烛后,大家争先恐后地给我塞礼物。
小姨夫挠着头,憨憨地拿出一个最新款的手机:【我听同事说年轻人都喜欢这个,姨父也不懂,你就凑合着用。】
二表哥立刻夸张地叫唤起来:【哇!爸你也太偏心了!这手机我求了你半年你都没给买!你也太宠妹妹了吧!】
我有些惶恐,想把手机递给二表哥:【哥,给你用吧……】
二表哥一愣,随即笑嘻嘻地捏了捏我的脸:【傻妹妹,哥逗你玩呢!这是你的,快收好。】
说着,他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哥给你准备了啥!】
是一整套专业的数位板和绘画教材。【我看你以前课本上涂鸦挺有灵气的,别浪费了天赋。怎么样,我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大表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布包,里面是一枚开了光的金平安扣。
【这是我用攒的零花钱买的,特意去山上寺里求的大师开光。】
他温柔地看着我:
【希望我们月月,以后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最后是小姨。
她搬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礼物,她一件件拿出来递给我。
【这是补给月月一岁的金平安锁。】
【这是十四岁的相册。】
她翻开那本纯手工制作的册子,里面贴满了我从小到大的照片,旁边写满了寄语。
小姨眼眶微红,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我们错过了月月太多的成长,以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希望我们月月,永远开心。】
心脏像是泡在了温热的苏打水里,酸酸胀胀,又冒着幸福的气泡。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全心全意爱着我的。
小姨带我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只拿走了我的几件旧衣服。 她雷厉风行地给我办了转学手续,仿佛只要切断了物理上的联系,就能把我从过去的泥潭里连根拔起。
新学校的环境很好,窗明几净,但我却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浑身不自在。这里的课桌椅和我以前用的不一样,就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我不配闻的高级味儿。
但这层隔膜,很快被我的新同桌打破了。
她个子小小的,留着齐耳短发,活脱脱像只成了精的小麻雀。从我坐下的那一刻起,她的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构筑起一道声浪的屏障。
我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当一个透明人。好几次我张了张嘴,试图回应她,却又因为不知所措而把话咽了回去。
可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拘谨。她那种自来熟的热情,像是一股蛮横又温暖的洪流,不由分说地闯进了我那如死水般的生活。
她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变故发生在一个课间。
我去上厕所,刚洗完手,就被一群女生堵在了洗手间门口。
那几个女生抱着臂,神情轻蔑。为首的那个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着我,眼里闪烁着那种令我生理性恶意的光:
【喂,新来的,懂不懂这儿的规矩?】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理解不了她们言语中的潜台词。
见我没反应,她们不耐烦了,其中一个伸手拽住了我的校服领子,恶狠狠地凑近:
【装什么傻?来了这所学校,就得交保护费,听明白了吗?】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我下意识地就要掏口袋,想把仅有的那点零钱给她们,以此换取息事宁人。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冲了进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狭窄的厕所里回荡。
我的同桌,那只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此刻竖起了全身的羽毛,一巴掌狠狠扇在那个为首女生的脸上,声音尖利却充满了力量:
【真是给你脸了是吧?抢劫都抢到学校来了!姑奶奶今天教教你做人!】
场面瞬间失控。
那几个女生反应过来后,立刻围了上去。看着同桌被扯住头发,我脑子里那根名为【懦弱】的弦突然崩断了。
我发了疯一样冲进去,手脚并用,毫无章法地加入了战局。
……
结局是我们一帮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办公室里,等待家长。
当小姨那急促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响起时,我本能地缩起了脖子,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记忆中,每一次惹麻烦,迎接我的都是劈头盖脸的责骂和毒打。
门被推开了。
小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却连眼神都没给老师一个。她径直冲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眼神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焦急:
【月月,没事吧?伤哪儿了?疼不疼?】
那一瞬间,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师们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脸色铁青,勒令那些收保护费的学生当场给我们道歉。
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翻篇了。
第二天上课,风平浪静。
同桌那只手又伸了过来,理直气壮地问我借橡皮。
接着是本子、笔、甚至是草稿纸。
只要她开口,我就给。
直到最后,她忽然伸出手,恨铁不成钢地揪住了我的脸颊,把我的肉扯得生疼,语气里却透着无奈:
【我就知道!你这人就是个软包子,根本不会拒绝别人。】
她松开手,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要学会拒绝呀!总是逆来顺受怎么行?】
我茫然地看着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拒绝?
这个词在我的字典里是禁忌。在那个家里,每一次我说【不】,换来的都是妈妈歇斯底里的暴打和长达数日的冷暴力。长此以往,我早就丧失了拒绝的能力,仿佛只有顺从才能让我苟活下去。
同桌叹了口气,把身子转过来,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行,我得教你。以后遇到不合适、不愿意的事情,你必须大声说——我不要!】
【来,咱们现在就特训。】
她把手摊在我面前,命令道:
【给我五十块钱!】
我下意识地摸出兜里的纸币,顺从地塞进她手里。
她气得翻了个白眼,把钱又塞回给我,敲了敲桌子:
【不对!把钱收回去,然后跟我说——我不要!】
我捏着钱,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艰涩地开口:
【我……我……】
【大声点!看着我的眼睛!】她极有耐心地引导着我,【说,我不要。】
【我……不要。】
【再来!给我一百!】
【我不要。】
【把你的作业借我抄!】
【我不要。】
就这样,我们在教室的角落里,像两个复读机一样来来回回练习了十几次。
直到最后一次,我终于能流畅地、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
我终于学会了说【我不要】。
……
日子如同流水般平静地淌过,小姨的爱护和同桌的陪伴,让我几乎要忘记了曾经那些灰暗的岁月。
直到那天放学。
夕阳将校门口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那个如同梦魇般熟悉的身影。
是我妈妈。
几乎是出于生物本能,我转身就跑。
可她的动作比我更快,几步冲上来,一把死死抓住了我的头发,用力往后拖拽。头皮传来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那张扭曲的脸凑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喷在我的脸上:
【林清月!你跑什么跑!我是鬼吗?!】
【跟我走!你姐姐的病复发了,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给她捐骨髓!】
听到【捐骨髓】三个字,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曾经那冰冷的手术台,那刺入骨髓的长针,那种深入灵魂的痛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拼命挣扎,用力掰着她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第一次对她喊出了那句话:
【我不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妈妈愣住了,抓着我头发的手劲稍微松了一些。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茫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说什么?你不要什么?】
积压了十八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歇斯底里地嘶吼出声,声音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破音:
【我不要!我不要捐骨髓!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自己做主!】
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恼羞成怒。她高高扬起巴掌,面目狰狞地朝我挥来: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那熟悉的疼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半空中死死截住了她的手腕。
我睁开眼,二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边。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吊儿郎当的痞气,眼神却冷得吓人:
【哟,大姨,这大庭广众的,在学校门口对孩子动手动脚,不太体面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精神病院没关好门呢。】
他没给妈妈说话的机会,下巴点了点停在路边的车:
【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家说?】
说完,他不顾妈妈的挣扎和咒骂,像拖麻袋一样把她塞进了车后座,重重地甩上了车门。
一路无话。妈妈在后座被二表哥制得死死的,只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回到家,小姨正系着围裙端菜出来。看到这架势——妈妈像个犯人一样被押进来,她明显愣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就反应了过来,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搁,快步走过来把我护在了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子:
【姐?你来干什么?】
或许是小姨护着我的动作刺痛了妈妈的神经,她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喊大叫起来:
【陈玉容!你少在这儿装什么假好心!那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过来看看我女儿不行吗?犯法吗?】
在小姨身边养了一段时间,我的胆子也被爱意撑大了一些。
我躲在小姨身后,揪着她的衣角,大声告状:
【她想抓我去给姐姐捐骨髓!我不愿意!】
小姨闻言,脸色骤变。她眼里的那一丝客套瞬间消失殆尽,指着大门就要把妈妈轰出去:
【姐!你到底有完没完?月月以前捐过一次还不够吗?你是要把她这条命都抽干了才甘心吗?】
妈妈一脸震惊,甚至还透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委屈:
【你胡说什么!虎毒还不食子呢,我怎么会害她!救云云是她这个当妹妹的责任!】
小姨气极反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刺破了她的虚伪:
【责任?那你这个当妈的责任呢?既然配型都成功,你为什么不捐你自己的?你是云云的亲妈,没记错的话,你的骨髓也是可以用的!】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妈妈哑口无言。她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嘟囔着:
【那……那怎么一样……我身体不好……】
【怎么不一样?你怕疼、你怕伤身,难道月月就不怕吗?我现在告诉你,月月是我的女儿,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救,别拿我的女儿当养料!】
说完,她转头对二表哥下令:
【昭昭,把你大姨送走!以后别让她再登我家的门!】
二表哥点了点头,不顾妈妈的哭闹,强行把她【请】了出去。
但我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我知道,她那样偏执的人,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
几天后,妈妈在网上发了帖子。
那篇帖子里,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含辛茹苦却被女儿抛弃的可怜母亲。她颠倒黑白,怒斥我这个做女儿的背信弃义,嫌贫爱富,见到小姨有钱就贴了上去,连亲生父母和病重的姐姐都不管。
她还把脏水泼向了小姨,骂小姨是【绿茶】,从小就抢她的东西,现在连她的女儿都要抢。
更恶毒的是,她甚至在帖子里含沙射影,造谣我和二表哥之间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这种集齐了【不孝】、【豪门恩怨】、【伦理】等要素的帖子,迅速引爆了网络。
帖子的热度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高。无数不明真相的网友涌入,私信辱骂、人肉搜索。甚至有一些为了博眼球的无良媒体,扛着长枪短炮直接堵在了我们家门口,试图挖掘所谓的【一手猛料】。
小姨彻底被激怒了。
她忍了妈妈很多年,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一直给留着脸面。但这一次,妈妈触碰了她的底线——我们在她心里的地位。
【既然她不要脸,那就帮她把皮扒下来。】
小姨雷厉风行地联系了律师,并去医院调取了当年我们在医院争执的监控录像,直接发在了网上。
配文简洁而有力:
【我是陈玉容。我姐姐陈玉昔,在生产完后一直有严重的产后心理问题。大侄女八岁那年确诊白血病,为了给她治疗,姐姐姐夫彻底忽视了身为双胞胎妹妹的小侄女,甚至对其进行长期的情感虐待,导致孩子出现严重心理创伤。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我才将她接来照顾。这一切,与所谓的嫌贫爱富无关,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伦理大戏。以下是证据。】
视频里,妈妈那狰狞的面孔、逼迫我捐骨髓的言语,以及小姨那句关于【为什么你不捐】的质问,清晰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
事情发酵后,妈妈顶不住压力删了贴。但网络是有记忆的,这次轮到她被千夫所指。
我有些担心,怕她狗急跳墙做出更疯狂的事。
小姨却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语气坚定:
【月月,你不要管她,安心读你的书,过你的日子。天塌下来,有小姨给你顶着。】
后来,不知道小姨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或者和妈妈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妈妈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
时光飞逝,转眼高考结束。
那个暑假,我收到了姐姐发来的一条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我快死了,你要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我和小姨商量后,决定去见她。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是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胞姐妹。
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见到了很久没见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几年不见,爸妈像是老了十几岁,鬓角全白了,脊背也佝偻了下去。
爸爸看到我,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
【你……过得还好吗?】
我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客气的微笑:
【非常好。】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喃喃自语:【是吗?过得好……那就好……】
而妈妈,依旧用那种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杀人凶手,咬牙切齿地叮嘱我进去后不许乱说话刺激姐姐。
进了里间,姐姐坐在轮椅上,正对着窗外晒太阳。
听到动静,她挥了挥手,把爸妈都赶了出去。
我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和我记忆中那个颐指气使、骄纵刁蛮的公主完全判若两人。
因为长期的化疗,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头皮在阳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她瘦得脱了相,宽大的病号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一具裹着布的骷髅。
十八岁,本该是最明媚的年纪,她却像一朵早已枯萎的花,在阳光下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就会碎成齑粉。
她转过头看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一种纯粹的、苍凉的感叹:
【原来……我长大之后是这幅模样啊。】
看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姐姐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笑声变成了呜咽,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病房外的爸妈听到动静想要冲进来,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呵斥住了。他们到底还是没敢违逆她,停在了门外。
姐姐死死地盯着我,眼眶通红,声嘶力竭地喊道:
【林清月,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明明是双胞胎!明明长着一样的脸!为什么偏偏是我得病?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
【我在医院里住了十年啊!整整十年!我被困在这座充满死亡气息的牢笼里,就连晒个太阳都是奢侈!】
【我不能读书,不能上学,没有朋友,没有未来!】
【可是你呢?你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你怎么……你怎么能那么好命!】
我静静地听着她的控诉,直到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才轻轻开口:
【可是,我没有父母的爱。】
【在学校,我也曾经被欺负,被孤立。以前,我也无数次羡慕过你,羡慕你有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羡慕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在曾经那些绝望的黑夜里,我也想过自我了断,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
【如果不是小姨,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家里,根本活不到现在。】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似乎想起了我以前的惨状,想起了那些我被忽视、被虐待的日日夜夜。
半晌,她惨然一笑,眼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落:
【是啊……你没有父母的爱。】
【而我,除了父母那份沉重得让我窒息的爱,什么都没有。】
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也要上大学了?】
我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吗?】
我没带在身上,只好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她看。
她贪婪地盯着屏幕上那张红色的纸,手指颤抖着虚空抚摸,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给你带去了那么多的麻烦,让你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真的,对不起啊。】
我没有回答。那些伤痛已经结痂,成了过去式,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这句迟来的道歉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一丝期冀:
【你能原谅我吗?】
我依旧沉默。
原谅?谈何容易。
姐姐有错吗?她或许有错,她是既得利益者,是那个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者。但错得更大的,难道不是那对偏执、扭曲的父母吗?
她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她看出了我的抗拒,也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
【你走吧。】
离开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洒满了病房,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姐姐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轻轻哼着歌: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
……
没过多久,姐姐走了。
我们一家回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那天是个阴天,天空黑压压的,仿佛随时会塌下来。殡仪馆里,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呜呜咽咽地哭着。
那是极其冷清的一场葬礼,除了亲戚,没有任何朋友、同学。
遗照上的姐姐笑得很灿烂,那笑容里透着一股终于解脱的轻松。
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昏厥。见到我来,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过来抱住我,声音沙哑得像一只失去幼崽的母兽:
【云云没了……月月,妈妈就只有你了!妈妈以后只有你了啊!】
她的怀抱很紧,但我只觉得窒息。
我面无表情,轻轻地,却坚定地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把她的手从我身上推开。
无论如何,这一辈子,我无法原谅我的父母。
那些伤疤,不是一句【只有你】就能抹平的。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决绝,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绝望的痛哭流涕。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走到灵前,给姐姐献上了一束白菊,然后默默退回到了小姨身后。
在众人的哭声中,我送走了姐姐。
葬礼结束后,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把哭闹着想要挽留我的爸妈,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
再次见到妈妈的时候,是在太平间。
姐姐的葬礼结束后,妈妈因为无法接受失去两个女儿(一个病逝,一个决裂)的打击,在绝望中割腕自杀。
当爸爸发现时,血已经流干了。
爸爸一夜白头,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
看到我的时候,他眼神空洞,只问了我一句话:
【月月,你还恨我们吗?】
我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平静地摇了摇头。
早就不恨了。
恨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而他们,已经不值得我再消耗任何情绪。
在更早之前,我就已经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但这没关系。
我在小姨那里,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我的杯子满了,就不再渴望他们那点漏出来的水滴。
没有爱,自然也就没有恨。
小姨看着妈妈的遗体,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后,她给我讲了妈妈的往事。
原来,妈妈和小姨也是双胞胎。当年的爷爷奶奶更偏爱身为妹妹的小姨,但这并不意味着妈妈缺失了爱,只是她性格敏感,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婚后,她偏执地发誓只要一个孩子,想要把全部的爱都给这唯一的孩子。
对于她来说,身为双胞胎之一的我,只是一个打破她计划的【意外】。
所以她才会说,她只想要姐姐那一个孩子。她不自觉地代入了曾经被冷落的自己,发了疯似地对姐姐好,试图弥补自己童年的遗憾。
可命运弄人,姐姐生病了。家里的积蓄被掏空,妈妈在照顾病儿和经济压力的双重折磨下,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
于是,我这个听话、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的女儿,就成了她情绪宣泄的垃圾桶。
这份童年创伤伴随了她一生,最终害死了她自己,害死了姐姐,也差点杀死了曾经的我。
小姨看着我,眼神复杂地问:
【月月,你恨你的妈妈吗?】
透过小姨那张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我仿佛看到了妈妈的灵魂在质问我:【你恨我吗?】
我依然摇了摇头。
不恨。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随着她的离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化作了尘埃。
……
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我没有一个人住,而是拉着我高中时期的那个同桌——那个教会我说【不】的小麻雀,一起合租。
日子过得热热闹闹,充满了烟火气。
我有能力赚钱了,经常给小姨和表哥买礼物。
他们嘴上说着【乱花钱】、【不要不要】,转头就拍照发了朋友圈,文案里全是凡尔赛式的炫耀。
宝贝得不行。
前几天,小姨再一次晒出了我给她买的金镯子。
那个很久没联系的爸爸,竟然久违地冒了个泡,给小姨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周末,我拿着精心给小姨准备的生日礼物,敲响了家里的门。
门开了,小姨系着围裙,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月月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看着她的笑脸,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