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我被妈妈闺蜜收养时,她儿子冷冷对我说:“记住 你只是妹妹 ”下

发布时间:2025-12-21 00: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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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醉后凝视

时光荏苒,苏晚升入了周屿白所在的高中。两人依旧维持着那种微妙而冷淡的“兄妹”关系,界限分明,交流仅限于必要事项。周屿白考上了外地一所顶尖大学,只有寒暑假才回来。他变得更高,肩膀更宽,眉眼间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青年人的锐利和一种更加难以接近的沉静。

苏晚也褪去了孩童的稚气,身形抽长,五官渐渐长开,依稀有了少女的清丽模样。锁骨处那片淡红色的、形似蝴蝶的胎记,也随着骨骼舒展而愈发明显。夏天穿领口稍低的衣服时,便会露出一角。

周屿白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高中同学聚会,他喝了不少酒。是被两个同学搀扶着回来的。林静见状,赶忙去煮醒酒汤。苏晚正在客厅看书,见状放下书,起身想帮忙扶一下。

搀扶的同学告辞后,周屿白靠在玄关的墙上,闭着眼,眉头微蹙,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领口扯开了一颗扣子,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平日里的冷峻和疏离,被酒精软化了些许,显出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感。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轻声问:“哥,你还好吗?能自己走吗?”

周屿白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氤氲着醉意,目光有些涣散,落在苏晚脸上,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辨认。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她的脖颈,最后定格在她锁骨处那片露出的胎记上。

他的眼神变了。

醉意似乎瞬间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惚、痛苦,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那目光太过炽烈,又太过沉重,像实质的烙铁,烫得苏晚下意识想后退,脚步却像被钉在原地。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带着酒后的微颤,朝着她锁骨处的胎记伸来。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苏晚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刹那,周屿白的手猛地顿住,停在半空。他像是骤然惊醒,眼中的迷乱和痛苦迅速被一种更深的冰冷覆盖,甚至比平时更冷,带着一种自我厌弃般的凌厉。

他收回手,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移开视线,不再看那片胎记,也不再看她。

“没事。”他哑声说,声音粗粝,推开苏晚试图搀扶的手,自己踉跄着走向他的房间,每一步都踩得有些重。

“砰。”房门关上,隔绝了一切。

苏晚呆呆地站在原地,玄关顶灯的光线白晃晃的,照得她有些眩晕。锁骨处那片皮肤,明明他没有碰到,却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灼热视线的温度,隐隐发烫。

刚才那一瞬间的周屿白,陌生得可怕。那眼神里的东西,绝不是一个哥哥看妹妹该有的。震惊?痛苦?还有那种……近乎绝望的专注?

为什么一片胎记,会让他有那样的反应?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锁骨上的蝴蝶胎记。很普通的胎记而已,从小就有。妈妈还笑着说,这是上天给她盖的漂亮印章。

可周屿白的反应,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印记,产生了莫名的不安和疑惑。

那晚之后,周屿白似乎恢复如常,甚至更加冷淡,仿佛醉酒那夜的失态从未发生。但苏晚却再也无法忽略他偶尔投来的、落在她脖颈处的目光。那目光很快会移开,快得像错觉,却总在她心里留下一丝冰凉的痕迹。

胎记,醉酒,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激烈情绪……像几块散落的拼图,突兀地出现在他们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相处图景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苏晚隐隐感觉到,在这座她生活了多年的房子里,在她和这个“哥哥”之间,似乎埋藏着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秘密。而那片淡红色的胎记,可能是开启这个秘密的钥匙之一。

她开始害怕,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冰层之下,到底是更深的水渊,还是……截然不同的真相?

第七章:毕业惊雷

苏晚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空气里充满了栀子花的甜香和卸下重担的轻快。她发挥不错,志愿填报了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想着离家近些,也能多少照顾日渐年迈的静姨。

录取通知书到来的那天,林静做了一桌好菜,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笑容。周屿白也特意从实习的公司赶了回来,他大学毕业一年,已经在职场崭露头角,气质越发沉稳冷峻。

饭桌上气氛难得融洽。林静不停地给苏晚夹菜,说着“苦尽甘来”、“以后就是大学生了”之类的话。周屿白话不多,但也问了句学校和专业,听她回答时,淡淡点了点头。

饭后,林静在厨房收拾,苏晚帮着擦桌子。周屿白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手机,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不是平常亲友来访那种轻快的铃声,而是持续、稳定、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度。

苏晚离门近,顺手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位老人,约莫七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挺括的深色中山装,手持一根乌木手杖,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紧紧盯着苏晚的脸,嘴唇微微颤抖。他身后是两个同样穿着黑色正装、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站姿笔挺,像是保镖。

苏晚愣住了,下意识后退半步。“请问你们找谁?”

老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她因为居家而穿着宽松T恤、隐约露出的锁骨位置。当他看到那片淡红色蝴蝶胎记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激动、确认和某种沉重痛楚的神情。

“像……太像了……”老人喃喃低语,声音沙哑。

客厅里的周屿白早已站起身,脸色在看见门外来人的瞬间变得异常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林静也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门口阵仗,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脸上血色尽失。

老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晚茫然的脸上,向前微微躬身,用一种极其恭敬、却又带着激动颤音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大小姐,老奴总算找到您了。”

苏晚彻底懵了。“大……大小姐?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她求助般地看向周屿白和林静。

周屿白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挡在苏晚身前半侧,面对那位老人,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却微微垂下头,声音干涩紧绷:“陈伯。”

被称作陈伯的老人看向周屿白,眼神复杂,有审视,有叹息,最后化为一种公式化的尊重:“周先生,这些年,辛苦你了。老爷……一直在等消息。”

周屿白没有接话,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

林静捂着嘴,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是恐惧,也是解脱般的悲伤。

陈伯重新看向被周屿白半挡在身后的苏晚,语气更加温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大小姐,我们没有认错人。您锁骨上的‘绯蝶胎记’,是苏氏嫡系血脉才有的标记。您本名苏晚晴,是已故苏氏集团董事长苏鸿煊先生的独生女。十九年前,苏先生和夫人遭遇意外,您在那场事故中失踪,我们找寻了您整整十九年。”

苏鸿煊?苏氏集团?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如雷贯耳的商业帝国?独生女?失踪?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太阳穴上。她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发飘,“我是苏晚,我父母是普通教师,他们十年前车祸去世了……静姨收养了我……”

“那是为了保护您,不得已的安排。”陈伯沉痛道,“当年情况复杂,有人对苏家不利。为确保您的安全,老爷生前最信任的助手——也就是周先生的父亲,受命将您带走,秘密安置。周先生和他的母亲,受托照顾您,直到危机解除,或您成年。”

周屿白的父亲?那个在苏晚记忆中几乎没有印象、早早就病逝的男人?

苏晚猛地转向周屿白,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哥……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妹妹?我是……是什么苏家的大小姐?”

周屿白被她抓住,身体微微一僵。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冷淡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痛苦、挣扎,以及一种沉重的、近乎绝望的认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轻轻拂开苏晚的手,后退一步,对着她,也对着陈伯和林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卑微的姿态,深深地低下头:

“是。苏晚小姐。当年奉命保护您,隐匿您的身份。让您……受委屈了。”

“奉命……保护……”苏晚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里。过去十年的一切——初见的冰冷警告,划清界限的规矩,深夜补课时隔着纸笔的疏离,雨夜背她奔跑时紧抿的唇角,还有醉酒后凝视胎记那复杂痛苦的眼神……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细节,在这一刻被这四个字残酷地串连起来,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寒的解释。

原来,所有的冷淡,不是性格使然;所有的界限,不是兄妹分寸;所有的保护,不是出于亲情。

只是“奉命”。

只是任务。

她活了十九年,叫了十年“哥哥”的人,是她未婚夫家族派来的“保护者”?而她真正的身份,是一个背负着巨额遗产和未知危险的、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世界在眼前轰然倒塌,碎片扎进血肉,疼得她无法呼吸。她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周屿白,这个她曾偷偷依赖过、感激过,甚至可能萌生过一丝超越兄妹情愫的少年,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冰冷。

原来,她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也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家。

第八章:遗嘱与婚约

苏晚被接回了苏家老宅。那是一座坐落在半山、占地广阔、风格古朴沉静的中式庭院,与她过去十年居住的普通居民楼相比,恍如两个世界。雕梁画栋,曲径通幽,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岁月沉淀的底蕴和不容忽视的财富力量。

老宅里仆从如云,见到她无一不恭敬行礼,口称“大小姐”。那种恭敬是训练有素的,带着距离感,让苏晚越发无所适从。她像一个误入华丽剧场的提线木偶,被安置在最精致的房间,穿着最柔软的丝绸,吃着最精致的菜肴,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和荒谬。

陈伯,现在是苏家的管家,对她悉心照料,却也严格遵循着礼仪规矩。他告诉她许多关于苏家、关于她父母的事情,那些辉煌的过往,深切的慈爱,以及当年那场“意外”的扑朔迷离。苏晚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些陌生的名词和遥远的情感,无法在她空洞的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直到陈伯将一份文件,郑重地放在她面前的红木书桌上。

那是一份遗嘱。苏鸿煊,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的遗嘱。

“大小姐,这是老爷临终前立下的。除了将苏氏集团的大部分股份和所有动产不动产留给您之外,”陈伯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还有一条特别约定。”

苏晚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那些法律条文和数字对她而言没有意义。她抬起眼,看着陈伯。

陈伯迎着她的目光,缓缓道:“老爷与周先生的父亲,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定下约定,若两家子女年龄相当,便结为姻亲,以固两家之好。后来您出生,周先生家也恰好是位公子,这门婚约便正式立下。老爷遗嘱中重申,待您年满二十,找回身份,便应与周屿白先生履行婚约。”

婚约。

苏晚脑海中“嗡”的一声。

周屿白。婚约。

所以,他不只是“奉命保护”她的人。他还是她……法律上和传统上认定的……未婚夫?

过去十年,他以“哥哥”的身份冷眼旁观,划清界限,看着她惶惑,看着她依赖,看着她可能萌生的、不该有的少女情愫。而他心里清清楚楚,他们是未婚夫妻?或者,在他眼里,这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一个需要遵守的遗嘱条款?

难怪……难怪他总在醉酒后,用那种痛苦又专注的眼神看着她的胎记。那不是在看不该看的“妹妹”,那是在看一个被命运强塞给他的、有着标记的“未婚妻”?

难怪他总是那么冷,那么刻意地保持距离。不仅仅是因为任务,更是因为这道婚约的存在,让他必须将她隔绝在安全的情感范围之外?

可为什么是痛苦?如果他只是完成任务,为什么要痛苦?

苏晚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了。巨大的讽刺感和恶心感涌上心头。她过去十年的人生,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每个人都在演着自己的角色:尽职的“保护者”,慈爱的“养母”,还有蒙在鼓里、真情实感地叫着“哥哥”、努力扮演着“好妹妹”的傻瓜——她自己。

“婚约……”她喃喃重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所以,我不仅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大小姐,还是个附赠了未婚夫的……遗产?”

陈伯微微蹙眉:“大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老爷是真心为您考虑,周先生也是青年才俊,这些年对您……”

“对我如何?”苏晚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对我冷眼相待?对我划清界限?还是对我‘奉命保护’?陈伯,您告诉我,一个把我当任务、当责任、当遗嘱条款来对待的‘未婚夫’,我要来做什么?继承我父亲的另一份‘遗产’吗?”

陈伯沉默了。老人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和一丝痛惜。他或许知道一些内情,却无法言说。

苏晚看着那份厚重的遗嘱,感觉它像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财富,地位,婚约……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对她而言,却是剥夺了她过去、绑架了她未来的沉重枷锁。

她不要。

她不要这突如其来的“大小姐”身份,不要这冰冷巨大的豪宅,不要这数以亿计的财富。

更不要……这份建立在欺骗和任务基础上的、可笑的婚约。

一个念头,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疯狂滋长。

第九章:撕毁枷锁

三天后,苏家老宅的议事厅。气氛庄重得近乎凝滞。深红色的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高高的穹顶垂下华丽的水晶灯,光线明亮却冰冷。厚重的红木长桌一端,坐着以陈伯为首的几位苏氏元老和家族律师,另一端,只坐着苏晚。

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连衣裙,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只有眼眶微微泛红,显示她这几日并未安眠。但她背脊挺得很直,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空洞决绝。

周屿白也来了。他坐在长桌侧面的位置,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眉眼低垂,看不清情绪。从那天在养父母家“认亲”之后,这是苏晚第一次见他。他瘦了些,下颚线条更加锋利,周身笼罩着一层比以往更厚重的冰冷气息,仿佛将自己彻底封冻了起来。

陈伯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苏晚,沉声开口:“大小姐,各位叔伯和律师都到了。关于老爷的遗嘱,以及您与周先生的婚约事宜,按照程序,需要您在此确认,并签署相关文件,以便后续遗产过户和……”

“不用了。”苏晚平静地打断他。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诧异和不解。

苏晚缓缓站起身。她的动作很轻,却莫名带着一股力量。她走到长桌前,目光扫过那份摊开的、厚厚的遗嘱文件,然后,伸出手,捏住了其中关键几页的边缘。

“大小姐,您这是……”家族律师惊讶地站起身。

陈伯也皱紧了眉:“晚晴小姐,请慎重!这是老爷的遗愿,也是苏家的……”

“苏家?”苏晚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眼中却没有任何温度,“哪个苏家?是十九年前丢了一个女儿,找了十九年才用‘胎记’认回来的苏家?还是那个用巨额财富和一道婚约,就想买断一个人过去未来、让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的苏家?”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上。几位元老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

周屿白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她。他的眼神很深,很沉,像暴风雨前墨黑的海面,底下翻涌着无人能窥见的惊涛骇浪。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紧紧抿住。

苏晚不再看任何人,她的目光落回手中的遗嘱纸张上。然后,在所有人震惊、阻止不及的目光中,她双手用力——

“嘶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下,又一下。

她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将那份代表着滔天财富、至高地位、以及那道冰冷婚约的遗嘱,撕成了碎片。碎纸片从她指间簌簌飘落,像一场苍白的雪,散落在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上,和深红色的地毯上。

“你……你简直疯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元老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

陈伯脸色铁青,却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骚动,只是紧紧盯着苏晚,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沉的痛心。

苏晚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纸屑,抬起眼,看向陈伯,也扫过那些脸色各异的苏家人。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回去告诉‘老爷’,”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满是讽刺,“他的女儿苏晚晴,十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你们的疏忽里,死在你们的‘保护’计划里,死在你们找了十九年才找到的漠然里。”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的周屿白身上。他也在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那双黑眸里的情绪激烈地翻涌着,痛苦、震惊、自责、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封的表象。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美,却很空,很冷,像开到荼蘼的花,下一秒就要凋零。

她看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重量,缓缓说道:

“以及,林太太。”

林太太。

不是苏大小姐,不是周屿白的未婚妻。

只是林静——那个在她父母双亡、惶恐无依时接纳了她,给予她虽不富足却真实温暖的女人——的家人。一个她可以选择、可以定义的身份。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惊愕、愤怒或复杂的眼神,转身,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华丽而压抑的议事厅。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

身后,是满地狼藉的碎纸,和一室死寂。

周屿白依旧坐在那里,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他看着那扇她离开的门,看着地上那些碎片,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仿佛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只有眼底深处,那碎裂的冰面下,是无尽翻涌的、无人得见的痛楚与绝望。

她撕毁的,不止是一份遗嘱。

更是他们之间,那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与使命之上、摇摇欲坠了十年、终于彻底崩塌的,一切可能。

第十章:尘埃落定(尾声)

苏晚搬出了苏家老宅。没有带走任何一样属于“苏大小姐”的东西。她用自己的身份证(名字还是苏晚),在城郊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一室一厅,朝南,有个不大的阳台,阳光充足。楼下有热闹的菜市场,晚上能听到邻居家电视的声音和孩子的嬉笑。虽然嘈杂,却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林静来看过她几次,每次眼睛都是红的,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反复说:“小晚,是静姨对不起你……当初,当初我们也是没办法……”

苏晚总是轻轻回握她的手,摇摇头:“静姨,别这么说。您对我的好,是真的。这就够了。”她分得清。林静的关爱或许始于一份托付,但十年的朝夕相处,那些热汤热饭,那些灯下缝补,那些忧心忡忡的叮咛,不是假的。她感激这份真实的情谊,也愿意继续做她的“女儿”。

至于那个“家”,她再没回去过。周屿白也仿佛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更没有见面。关于苏家后续的纷扰,遗嘱撕毁后的法律问题,据说闹得沸沸扬扬,上了几次财经版块头条,但那些都与她无关了。她刻意不去关注,将自己投入到新的生活里。

她找了份兼职,在一家不大的书店做店员。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喜欢她的安静和认真。工作不忙的时候,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透过玻璃,暖暖地照在身上。偶尔有熟客进来,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小苏,今天气色不错。”

日子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波澜不惊。只有夜深人静时,那些过往的碎片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初见时冰冷的警告,深夜纸上的数学公式,雨夜颠簸的脊背,醉酒时炽烈痛苦的眼神,还有议事厅里漫天飘落的碎纸……心口某个地方,还是会细细密密地疼。但那疼痛不再尖锐,而是变成了一种钝重的、已然接受的背景音。

她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来慢慢磨平。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何况那开始本就是一场巨大的错误。

大学开学了。她选择了文学专业。课堂,图书馆,宿舍,打工的书店……生活被填充得满满当当。她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会一起吃饭,逛街,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她们都说她性子静,但相处起来很舒服。

她似乎真的成了“苏晚”,一个普通的、努力生活的大学生。

直到一个深秋的傍晚。她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已暗,路灯刚刚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风有些凉,她裹紧了外套,沿着栽满梧桐树的小路往宿舍走。

然后,她看到了他。

周屿白。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儿。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萧索,又有些孤单。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望着她走来的方向,不知已等了多久。

苏晚的脚步顿了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然后,她继续往前走,步伐平稳,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目光平静地掠过他,就像掠过路边任何一棵树,一盏灯。

就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动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恰好挡在了她的去路上,却又保持着一段不至于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苏晚停下,抬起眼,看向他。

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些,五官的轮廓越发深刻,也越发冷峻。只是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疲惫,有深深的歉疚,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恳切。

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晚风穿过枝桠,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下来,落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过往十年的光影碎片,那些冰冷的、温暖的、困惑的、痛楚的瞬间,无声地流淌过彼此对视的眼底。

最终,周屿白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晚。”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大小姐”,不是“妹妹”,只是“苏晚”。

他看着她清澈却平静无波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后面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吐露出来:

“遗嘱……我放弃了。所有依据婚约可能获得的权益,我全部放弃,法律文件已经公证。”

“苏家的事,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已经说完了。晚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乱,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认真,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压抑的情感。

然后,他微微吸了口气,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重若千钧的力量:

“现在,我只是周屿白。”

“一个……认识你很久,却从未真正认识过你的,普通人。”

“我能不能……以周屿白的身份,重新认识你?”

他的话问完了。周遭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声,落叶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路灯的光晕在他肩头跳跃,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苏晚静静地站着,听着他的话,每一个字都落在心湖上,漾开浅浅的、复杂的涟漪。放弃,不再打扰,重新认识……这些话语背后,是他迟来的选择,是他试图打破过去枷锁的努力。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手,将一缕被风吹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她迎上他等待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目光。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轻轻闪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暮色四合,将他们笼罩其中。

故事,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又或者,是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悄然延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