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36)丨冬至的饺子,最念是家味

发布时间:2025-12-21 09:34  浏览量:2

湘江的风,到了冬至就添了几分凛冽。训练场上的呼号声渐渐消散,暮色漫过国防科大的营门,将整齐的队列剪影拉得细长。我搓了搓微微发凉的手,看食堂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轻轻哈了口气。忽然就想起了妈妈包的饺子,想起了北方冬日里,那间飘着香气的厨房。

记忆里的冬至,总是和妈妈的身影紧紧相连。北方的冬天冷得透彻,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寒风刮过窗棂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可屋里的暖炉却烧得旺,把空气烘得暖融融的。

妈妈总在冬至前一天就忙活起来,她会挑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细细剁成肉末,再拌上刚从菜园里砍来的白菜,切碎后挤掉多余的水分,滴几滴香油,撒一把葱花和姜末,然后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搅匀。随着手臂的晃动,肉香和菜香渐渐交融,丝丝缕缕飘满整个屋子,勾得我总忍不住凑到案板边,踮着脚尖张望。

我那时总爱黏在妈妈身边,吵着要学包饺子。妈妈从不嫌我添乱,手把手教我揉面、擀皮。可面团在我手里总不听话,不是揉得太软黏手,就是太硬裂出小口子;擀出的饺子皮更是歪歪扭扭,厚薄不均。好不容易包出一个饺子,不是露了馅,就是瘫在案板上站不住,活像一个个打了败仗的“小士兵”。妈妈看着我沮丧的样子,总会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把我包的“丑饺子”小心翼翼挑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盘子里:“咱娃包的,煮出来肯定香。”

水开了,白瓷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妈妈把饺子一个个下进锅里,拿着勺子轻轻搅动,防止它们粘在锅底。等饺子们吸饱了热水,一个个鼓着肚子浮上来,她就捞出来,盛在印着蓝花的白瓷碗里,热气腾腾地端上桌。

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咬开一个小口,滚烫的汤汁在舌尖散开,肉香和菜香交织在一起,暖得人从舌尖到心底都熨帖。妈妈坐在对面,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眼角的笑纹里,全是藏不住的温柔,她总说:“冬至吃饺子,冬天不冻耳朵,咱娃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

后来,我穿上军装,背上行囊,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长沙。营区的冬至,少了家里的暖炉,却多了战友们的欢声笑语。食堂里也会煮饺子,一排排蒸笼冒着热气,饺子的馅料很足,味道也不错,战友们围坐在一起,互相打趣着比拼谁吃得多,可我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今年冬至前,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熟悉的笑意:“冬至快到了,食堂有饺子吗?我在家包了好多,冻在冰箱里,等你放假回来吃。”我答应了一声,喉咙却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妈,你也多吃点”。挂断电话,抬头看见营区上空的月亮,清辉满地,竟与故乡的月色有几分相似。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回那氤氲着蒸汽的厨房。妈妈包的饺子,饱满如月,里面裹着的不光是鲜香的馅料,也是她细细密密、无声无息的牵挂。那一碗捧在手里的温热,暖了寒夜里的肠胃,更仿佛抚慰着每一寸离家在外的漂泊。

如今,我身穿戎装,肩上承载的,是家国赋予的重量;脚下延伸的,是通往强军的征途。我们在此守护的,是万家的灯火,是无数像我家一样,在冬至夜里亮着温暖、等着团圆的窗。

可无论脚步迈向多远,总有一缕味道能牵出心底最柔软的念想。这冬至的饺子香,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一牵,心便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这念想,是根,也是帆;是温柔的归处,更是勇往直前的、永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