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临终前,一位摄影师的死亡「闲谈」

发布时间:2025-12-22 12:40  浏览量:3

这段友谊始于生命末端。

确诊癌症晚期第二年,37岁的九儿回到家中面对余生。摄影师王乃功为九儿一家拍下数张全家福,留作纪念。两人的丈夫是发小,在这之前,她们只在饭局上见过几面。

在倒计时里走近彼此,“死”被拿到桌面上。王乃功成了九儿唯一能袒露的对象,制作留给家人的相册,设计一场葬礼,逐渐变为两人的秘密。她们聊孩子的教育,对生命的留恋,与“最爱的人”的告别。如此一年半,王乃功也经历了属于自己的“死亡练习”。

以下通过王乃功的讲述及《照见:摄影手记》整理。

文 丨 解亦鸿

图 丨 王乃功

编辑丨毛翊君

“家里人知道吗?”

九儿:“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他们让我从那个群里退出来,说在那个群里整天会胡思乱想,可他们整天小心翼翼,在楼下讲话声音那么低,还紧绷着脸,我妈动不动就掉眼泪……他们不知道我早就是半个专家了,我比他们会看化验单,从去年复查完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对了,但我总觉得似乎还没那么糟糕。”

2021年春天,她第一次在拍摄中,主动跟我谈到“死亡”。寒假结束,九儿一家人从海南回到辽宁,我带九儿到大学校园里拍照。那天阳光很好,我俩在丁香花海里摆造型,许多大学生从身边路过,满街的荷尔蒙。

我意识到,虽然家里人一直瞒着她,但她心里明镜似的。

死亡整个一出“无间道”——家人不想让她知道她会死,她也不想让家人知道,其实她知道自己会死,只好跟着演戏。

有次输血检查,家里人刚好不在,我陪她去的。医生把化验单塞我手里,上面那些指标,箭头不是朝上就是朝下,只有极个别正常。

过了一会儿,她家人来了,把单子拿过去,转头跑到医院楼底下的复印部。我后来才知道,那有一条龙服务,一说“是给病人看的”,他马上就能给做一套假的,把指标改好看点。

那已经是她去世前三个月(2022年1月21日)。

●2022年1月,九儿入院输血。

病人对死亡似乎常常没有知情权。我上个月参加了一个朋友的葬礼,不到六十岁,胰腺癌,家里一直跟他说是肝癌,炎症消了就能手术。他临走前几个小时,出现吐血的症状,自己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告诉家里人,“你们别骗我,我不是肝癌,我是胰腺癌,跟我奶奶一样的病。”到最后,他都觉得“没活够”。

九儿其实早上网查过,终末期“大量排血、贫血、疼痛、恶病质”。对着自己的情况,她一条一条比。还有病友群,大家在里面什么都聊。

2021年秋天,她经历了一次病危,只剩不到“3颗血”(注:“颗”是医院工作人员口语表达的临床采集单位),医生说“随时”。输完血,她活了下来。那天之后,她真的开始为死亡做准备了。

●九儿在家中用折叠泡澡桶洗浴。

我俩一起聊筹备葬礼的事,也聊往生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死”被我们拿到了桌面上。

在东北,我生活在大家族里,很避讳谈“死”。人走了,生前所有痕迹全都烧掉,名字也最好别再提。

在我的记忆里,一个已经去世的远房亲戚,特能喝酒,喝多了爱说脏话,常在酒桌上跟人吵起来。但他其实很有人情味,也有才气,常在本地报刊发文章。因为在童装厂工作,他会送给我和姐姐最时兴的童装、喇叭裤,让我感受到许多新鲜事物。很有温度的、有好也有坏的这么一个人,就这样在人们口中被抹去了。

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死亡本身,还是害怕面对失去?

我刚结婚没多久,舅舅去世。那年他50岁,肺癌,做了手术,晚期,没有一年就走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舅舅,他喊我的小名:“丽丽,救我。”看到他那种无助,我很恐惧,也很困惑。人只能活成这样一个状态吗?舅舅年轻时非常帅,像电影明星,但是走之前他的面貌逐渐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只剩眼睛特别亮,骷髅一样。

这让我一直想拍关于“死亡”的作品。不是猎奇,而是想去回答:当死亡来临时,人该如何面对?该怎样去活?

九儿:“嫂子,你怕死吗?”

我愣了一下,“怕,说不怕是假的,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你呢?”

九儿:“我怕,也不怕!我怕不能见证、不能陪伴孩子们的成长,我怕亦啸应付不了里里外外的事,他连自己身份证号码都不知道,我怕三个没妈的孩子从此不听话或者受欺负,我怕我走得痛苦,我怕一个人在ICU里,身上插满管子,我怕我走了,我妈、亦啸、还有孩子们会受不了……我也会想他们……得了这种病,早晚都有这一天,协和的那个病友群有好多人都不在了,昨天又走了一个。”

正式拍摄九儿和她的孩子们,是2020年秋天,她确诊癌症晚期的第二年。经过十次化疗二十余次放疗,医生宣布了进入倒计时,她选择回家面对余生。

我老公和九儿老公是发小,在那之前,我跟她只在朋友聚会和饭局中见过。起初她对拍摄没想那么远,只是想跟家人多留一些美好回忆。

●2020年10月,家中,九儿的背影。

生命的最后四五个月,她需要定期到医院输血,开始服用止疼药。“你会想我吗?”她总这样问我,我回她说,会的。当她离死亡越来越近,我意识到她的问题可能是想知道,“我的哪一面会活在你心里?”

她曾经跟我说:“和家人们一起玩闹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看到那一幕,因为那一刻的‘我’是你不了解的我。”

后来我才知道,生病前的九儿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经常组织家庭活动的人。和朋友在一起时,她也是人群中的灵魂,总有新鲜点子。她老公也说,在他心里,九儿“像黄蓉一样”。

我见到的她,总是沉稳、内敛的。她算过时间,估摸着还能活个三四年,“到时候大女儿该上大学了,小女儿也上三年级了,好的习惯差不多养成了。”九儿没有给三个女儿专门留什么嘱托,相册就是她的告别。

●九儿和孩子们在一起。

拍九儿的这段时间,我有时会想象自己的死亡。把自己放在临终者的立场上,想象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痛苦,孤独,然后问自己:如果时间不多了,有哪些愿望要实现而不留遗憾?

我用了一天,专门去研究了我和家人的保险。之前也找熟人买过重疾险,但没研究过具体有什么保障。这一回,我把免赔额、报销范围、报销比例等信息都重新研究了一遍。

那段时间我咳嗽得厉害,买完保险的第二天,我去医院做了一次系统体检。坐在CT室等叫号的时候,我回想自己一生做了的、没做的事。

我发现,我恐惧的其实不是死亡那个终点本身,而是如果突然走了,还有太多事没做完。摄影传统工艺上的思考、实践,还没有系统总结;九儿托付的相册,我还没全部完成;还有父母年迈需要照顾,家里养的花草猫狗……

我经常梦见自己的恐惧,梦见害怕错过重要的事。那段时间,我梦见过九儿走了,当我赶到时,一群人抬着棺往外走,没人理会我,我跺着脚,懊悔自己迟到了。

我不仅害怕失败,也怕成功。就像爬山终于登顶了,可登顶那一刻,也就是必须开始下山的时候,会失去那种还在攀登、还在期待的过程。

这种对“未完成”的恐惧,对生命可能戛然而止的焦虑,总逼着我去想,怎么证明自己活过?怎么留下一点痕迹?

几十年来,我是一个普通文员,早八晚五,白天处理各种琐碎,衣食无忧。摄影逐渐成了我抵抗生命虚无的方式。晚上、节假日,我都待在暗房里。我不爱拍花鸟鱼虫,早年拍农民工、建筑工人,后来拍考生,拍乡村傩戏的表演者,都是小人物。夹在家庭和工作中,虽然只能从最身边的拍起,但也都是拍自己想拍的。这是一个藏在日常琐碎下自我表达的出口。

九儿主动给拍摄提过不少点子。有一天夜里吃药,她发现有个吃药的影子应该不错,觉得那个画面有意思,喊我一起再现。

●2021年9月2日,九儿吃药的影子。

拍到最后,已经不仅仅是我去拍她。有几次,我只是想去她家补点空镜头,却发现她在陪孩子们玩时,也已经收拾好,化好淡妆,穿着外出休闲的T恤或是裙子。她把拍照当成了自己日常生活秩序的一部分。

这件事好像给了她新的意义。她本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人,总想尝试新的事物,骨子里希望凡事都做得跟别人不一样。只是在生命最后的阶段,她已经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不想平庸地走,但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我俩的拍摄,让她感觉还能创造出点什么来。

她曾在我为她拍的一张照片下面写道:“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癌症虽然可以吞没我,但也可以托起我——生活好像有点意义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是说如果啊,意外和疾病,你更希望是哪一个?”

九儿:“相比病痛,意外离去是个不错的选择呢,至少不会日复一日地渡劫,这条大粗腿可害苦我了,哪儿也去不了……可我还是选疾病,这样可以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经过秋天那次病危,九儿告诉我,她如果再出现濒死状况,放弃一切有创的对症治疗。她嘱咐我,如果家人悲伤过度坚持抢救,让我一定制止。她觉得抗癌像一场蹩脚的励志表演,不想那样活,只想有尊严地离开。

九儿出门需要穿弹力袜,是因为术后,她的腿出现淋巴水肿。我帮不上忙,她几乎都是自己穿。这是个很费劲的过程,冬天,她脸上的汗滴滴答答往下淌。有时实在穿不上,九儿喊弟弟帮忙穿,却从没让丈夫亦啸插手。

她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各类账号密码、WiFi都记在本子上。整理得差不多了,我问她,“不给亦啸写点什么吗……你不怕他以后再找一个人?”

起初我不理解,他们夫妻感情明明很好。直到后来有一次,亦啸对我说,九儿不是不依赖他,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她希望在他记忆里,她始终是美好的。我反问,“可最不堪的一面,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亦啸却说,她既然选择逞强,他就给她这份尊严。他尊重她的倔强,不追问。

在九儿家出出进进久了,发现亦啸每晚都会为她弹吉他。九儿说这是他俩的“晚课”,是她最享受的时刻,“有好多年了”。孩子打小他们就这样,那时她还能陪他喝点酒。《念亲恩》《一生不变》《一生不可自决》……一支支老歌在房间里流淌。

●九儿丈夫弹吉他。

2022年初,九儿的状况时好时坏,她有一回持续昏睡了两天。好转之后,她提议拍一张由AI生成的“未来全家福”。

九儿很喜欢这个画像,觉得非常像她的奶奶。小时候父母离异,她是由奶奶带大的。拍摄那天,她说,“要是能活到80岁,我就要做最潮的老奶奶。”

●九儿一家举着AI照片合影。

拍九儿以前,我和父母的关系还很游离。不喜欢妈妈常戴的大墨镜,还有她爱的五颜六色纱巾,也不喜欢爸爸喝完酒兴奋又张扬的样子。

那时我总想改变他们。看他俩天天节约用水,一滴一滴攒着。到买东西的时候,又不节制了,保健品、鸡蛋、花生、酱油醋,都是贴牌搞活动,说了是假的,没有用,全买来囤在家里。

直到九儿去世后,我才不再这么想了。如果是我能帮他们做的,就我来满足。想到就做。

东北洗浴门票也就20多块,但老年人自己搓不动,也舍不得再花钱请人帮忙好好搓搓,我又没办法每次都陪着一起,就存了2000块,告诉他们“5个月到期”,逼着花。

我爸洗完一回100多块钱的浴,老幸福了,给我打了半个多小时电话,说“我这一生都没洗过这么好的澡”。我就明白,他们不会主动管我要,我只能想,如果人生就是一个倒计时,有哪些是他们可以享受却还没有得到的。

这三年,我会特意找时间,一有空就去看他们,去爸爸单位接他下班。他之前得过一次脑梗,恢复得挺好,工作没停过。远远的,我看他走道、下楼,很慢的样子,个子很小,好像比我还要矮了,像个小孩一样。

这个秋天,我又一次经历了“死亡练习”。

爸爸走得很突然。那天他还在正常上班,八十了,返聘。他很要强的一个人,年轻时说过,“我这一生就是,我谁也不用你们,我死了,我也谁都不麻烦。”

突发心梗那天,送去医院,要上手术台,他一度不想做这种有创抢救。他在妇幼保健站工作,一辈子从医,很清楚这些事。医生判断可以抢救,但是很快,他没坚持到手术。

爸爸去世前两天,全家人聚餐,我陪他一起喝酒去了。那天他喝得特别高兴,开车送他回家,我俩又唠了一路。到家门口,我跟他说,“老头儿,你俩自己上楼吧,我不上去了,太晚啦。”

之前好几次接他下班,看这小老头,背影有点小了,我想抱抱他,没好意思。他那天下车后,在原地,想送我先离开。我就跟他招招手,朝他喊,“你那个,好好活着,老头儿。”

2022年3月2日。之前说的“我和九儿搞事情——为死亡做准备”基本成形了,现在需要九儿做一些后期录音。九儿在电话里说,她中午打完消炎针就来我这里。这是准备在九儿葬礼上播放的视频。

2022年3月9日。今天的九儿状态不错,我们商量着把往生时的衣服找出来。我一眼相中了这件白衬衫,简单、朴素、有品质。我把衣服熨烫好,挂在窗前。依在床头的九儿笑着说:“嫂子,这么普通的一件衣服,你这一摆弄,比挂在橱窗里还好看!”

一年半的拍摄过程中,这本九儿希望在自己死后留给家人的家庭相册,还有她自己设计的葬礼,一直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实生活中,身边很少有这么干的,九儿说,“咱俩做了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她想在葬礼上安排冷餐、红酒、鸡尾酒,让气氛不那么沉重。但那时还有疫情限制,考虑到当地殡仪馆的条件,空间小,环境也不“洋气”,这件事最后没能实现。

九儿想通过一段视频,让每个到场的人都有参与感。再去拍是来不及了,身体条件也不允许。我就和她一起整理所有以前拍过的素材——电脑硬盘、QQ空间、网络媒体,我来重新剪辑。

视频里要放爱人、三个女儿、家人、闺蜜、发小、同学……都是普通人会在意的人际关系。她想要动态的,所有人都上。我印象最深的是看到一段玩“老鹰捉小鸡”的录像,那是家庭聚会上,九儿带全家人一起玩的。

她的小女儿金子当老鹰,那么一个小不点儿,好像才刚比成年人的膝盖高一点,大人、长辈们排一大长串当小鸡,小不点儿老鹰来回去抓,很有意思。

九儿去世后,她的孩子们心中一直有个结。那天早上,她们像往常一样去上学,没意识到那会是妈妈的最后一天。那年到了夏天,小不点儿金子告诉我,不知啥时候,那盆会和妈妈唠嗑聊天的多肉“小屁屁”也死了。

●九儿和孩子告别。

趁着假期,我去了九儿家,尝试帮孩子们心理重建。我先是让她们挑自己最喜欢的和妈妈的合影,穿妈妈的衣服,来到妈妈的梳妆台前,体验妈妈看自己的眼光。

我把九儿在照片下写的话找出来,带着孩子们重读这些文字,让她们试着用手绘表情的方式,画出妈妈当时的心情。现在《九儿》这组照片下面的文字,就是孩子们手绘的表情和妈妈的字迹组合在一起的样子。

之后,我给孩子们讲了她们妈妈离开时的样子。金子说,其实舅姥红着眼睛接她放学,却不让她回家的那一天,她就知道,妈妈一定已经不在了。大女儿橘子说,自己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妈妈很正常啊,一点不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二女儿竹子的反应最激烈,她非常遗憾,没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九儿在照片下,写了留给孩子的文字。

我爸爸走的那几天,妈妈一开始也很崩溃,哭过之后,我试着引导她“翻篇”。

“以前你有老伴,到点得回家做饭,得惦记着他,现在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是这么把她心里那股劲儿,那个想过自己日子的心气儿给勾出来。

以前我爸在,过日子有他们的节奏。现在,我就成了带她玩的那个人。周末带她去下馆子,什么水煮肉片、麻辣烤鱼……哪家店出了新菜式,或者我觉得她会好奇的味道,我就拉她去。现在她也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几个同样单身的、或者老伴先走了的老姐妹,经常约着一块玩。

爸爸喜欢的东西都给他烧了,但是跟他有关的照片,他写过的字,他的手机,这些精神层面有关的,我都留了下来。他的床也还留着,我有时去找我妈吃饭,还上他的位置躺一会儿。感受他在这个空间里的存在,体会他躺在那儿,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能听到哪些外头的声音,心里又会想些什么。

最后那次送他回家,他说了很多心里话。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很完满,别人八十岁身体都不太行了,他还能上班,一切照旧,不依靠任何人。

他去世那天晚上5点多,都安顿好了,换完衣服了,我开车回家去取爸爸的照片。整理完遗像,顶着大暴雨再回到殡仪馆,想象他只是走向下一程了。但是如果没有经历过和九儿的相处,我想我不会这么坦然。

“死亡”就是一个正常生活的世界里,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事,仅此而已。

九儿的告别其实非常简短,“各位亲,这回我真的要走了,别伤感,这一生我无怨无悔,接下来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会想念你们的。”我俩特意选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录的,傍晚,在客厅,她穿了一件中式棉袄,戴一顶小帽子,化了淡妆。

2022年4月,她的葬礼上,一进门,檀木香扑面而来。照片巨大,她双手合十,迎着大家。没有哀乐,没有致辞,没有念悼词,只是循环播放着那段视频,和最后的告别。背景音乐用的是她老公每晚的吉他弹唱。

现场,来宾偶尔会发出一些笑声,起初也有迟疑,害怕在葬礼上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们在视频中找到自己,找到曾经和九儿一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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