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带女徒弟海外训练,我换锁5年后归来,儿子:妈妈门口的叔叔是谁
发布时间:2025-12-27 05:20 浏览量:1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个日夜。
顾钧以为他带回来的是世界冠军的荣耀,是兑现承诺的勋章。
他站在曾经的家门口,准备接受妻子沈清辞崇拜的拥抱。
然而,门开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陌生。
那一声“妈妈,门口这个叔叔是谁”,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精准地敲在他心脏最坚硬也最脆弱的地方,瞬间,裂纹遍布。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01
门牌号没错,是他和沈清辞一起挑的黄铜数字,在楼道昏黄的声控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顾钧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奔腾的心跳。
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的,是DRL全球总决赛的冠军奖杯,纯金打造,沉甸甸的,像他这五年付出的所有汗水和心血的结晶。
团队的其他人已经在庆功宴上喝得东倒西歪,他却等不及,连夜打车从机场赶了回来。
他要第一个把这份荣耀,交给沈清辞。
那个为了他,放弃了联合国同声传译offer,甘愿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一切后勤的女人。
他不止一次在深夜的异国他乡,对着模拟器上飞速闪过的赛道光影,思念她泡的清茶和熨帖的衬衫。
他对自己说,顾钧,你今天所有的偏执和冷酷,都是为了给她一个更辉煌的未来。
他抬手,按上门铃。
想象中,门会立刻打开,沈清辞会带着一丝嗔怪和无尽的欣喜扑进他怀里。
她会抚摸奖杯上冰冷的刻痕,然后踮起脚尖吻他,说:“阿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然而,门铃按了三次,里面毫无动静。
顾钧微微蹙眉。
他记得清辞的睡眠很浅,不可能听不见。
他掏出钥匙,那把熟悉的、在口袋里揣了五年的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却不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钥匙,插不进去。
锁孔被堵住了。
他换了另一把备用钥匙,结果一样。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潮湿的苔藓,顺着他的脊椎悄然蔓延。
他后退半步,仔细打量着这扇门。
还是那扇门,但门上那副他和清辞结婚时一起贴的“喜”字窗花,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门角一张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水费催缴单”。
上面的户主名字,是三个陌生的字。
怎么回事?
他猛地加重了敲门的力道,沉闷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惊起了更高楼层的几声犬吠。
终于,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猫眼里光线一暗,有人在看他。
几秒钟的死寂后,门锁发出一连串复杂的机括转动声。
这把锁,他从未见过。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温婉却陌生的女人面孔出现在门后,她脸上带着被打扰的警惕,上下打量着顾钧:“你找谁?”
顾钧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张了张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找沈清辞,这是我家。”
女人皱起了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先生,你搞错了吧?这房子我们家已经住了三年了。房主叫沈清辞?不认识。”
住了三年?
顾钧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房产证上写的清清楚楚是他和沈清-辞两个人的名字。
她怎么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房子卖掉?
“不可能!”他有些失控地向前一步,想要推开门,“你让她出来!沈清辞!你给我出来!”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女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用力想把门关上。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个清脆的童声从女人身后响起。
“妈妈,门口这个叔叔是谁?”
顾钧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的视线穿过门缝,落在了那个从女人腿后探出小脑袋的男孩身上。
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海绵宝宝的睡衣,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那张小脸,那挺翘的鼻梁,那微抿的嘴角……简直就是他顾钧的翻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啪地一下熄灭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顾钧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手里那座沉重得仿佛有千斤的冠军奖杯,在黑暗中,散发着讽刺的、冰冷的光。
他想起来了。
五年前,在他出发去海外进行封闭式训练的前一晚,清辞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阿钧,等你回来,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0S
02
五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
“你说什么?”沈清辞正在为顾钧整理行李箱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缓缓直起身,看着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抽烟的丈夫。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光影斑驳地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孤绝的剪影。
顾钧没有回头,只是将手里的烟蒂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捻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说,我要去美国进行为期五年的全封闭训练。DRL联盟组建了全球最顶尖的‘刀锋’计划,我是中国区唯一入选的教官。”
沈清辞感觉自己的耳朵里一阵嗡鸣。
五年。
不是五天,不是五个月。
是整整五年。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试图从他的侧脸捕捉到一丝情绪,哪怕是玩笑的痕迹。
但没有,顾钧的表情像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岩石,坚硬,且不容置喙。
“封闭式训练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意味着与外界物理隔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每年只有一次写信的机会。”顾钧终于转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她熟悉的、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狂热,“清辞,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知道的,DRL的冠军,是我这辈子的执念。”
沈清辞当然知道。
从大学时他用生活费攒出第一架四轴无人机,在宿舍楼顶试飞时差点削掉半个耳朵开始,她就知道。
他是个疯子,一个为了天空、速度和光影可以燃烧一切的疯子。
而她,就是那个跟在疯子身后,为他收拾残局,为他挡开所有现实琐碎的人。
她放弃了保研名额,陪他跑遍全国各个犄角旮旯的业余比赛。
她用自己做兼职翻译赚来的钱,为他换上一次又一次烧坏的电机和电池。
他成立工作室,她是唯一的员工,包揽了行政、财务、后勤和煮饭阿姨的所有工作。
朋友们都说她傻,说顾钧那种人,心里只有赛道,没有终点。
可她只是笑笑,亲手将一杯温水递到他结束通宵调试后布满红血丝的眼前。
她以为,她会是他唯一的终点。
“为什么……要带林晚去?”沈清辞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这个问题,她问得极轻,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林晚,顾钧从少年班里破格提拔上来的女徒弟,一个被誉为“拥有神经元级别反应速度”的天才飞手。
她漂亮,年轻,眼神里有和顾钧如出一辙的野心和光芒。
工作室里早有风言风语,说顾教官看林晚的眼神不一样。
沈清辞从不相信,她只觉得那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顾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耐:“她是‘刀锋’计划的核心飞手,我是教官,我们是一个团队。
清辞,这种时候,我不希望你用这种无聊的情绪来干扰我。”
无聊的情绪。
沈清-辞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她为他放弃了整个世界,而她的不安和恐慌,在他眼里,只是“无聊的情绪”。
“我没有干扰你。”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只是想知道,五年时间,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你和一个年轻的女孩朝夕相处。顾钧,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当然想过你!”顾钧的音量陡然拔高,那份被压抑的不耐终于爆发,“我这么拼命是为了谁?等我拿到世界冠军,拿到联盟最优厚的合约,我们就能实现财务自由!你不用再去做那些零散的翻译稿,我们可以环游世界,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眼里的光,灼热,却照不进她已经冰封的心。
她忽然明白了。
在他的蓝图里,她是那个在终点等待他凯旋,并为他献上喝彩和拥抱的符号。
她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他一路同行的“过程”。
而林晚,才是那个能陪他穿过风暴,分享荣耀的“过程”。
那个晚上,沈清辞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她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帮他把最后一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行李箱。
她检查了他的护照,帮他准备了常用的胃药,甚至细心地在箱子夹层里放了一小包他最爱吃的家乡特产,牛肉干。
顾钧看着她恢复了平静,心里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清辞是最懂事,最大度的。
临睡前,沈清辞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阿钧,等你回来,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顾钧疲惫地应了一声,他以为那是她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证明,是他可以安心去追梦的通行证。
他心满意足地睡去,没有看到,黑暗中,枕边人睁着的眼睛,清亮得没有一丝睡意,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第二天清晨,沈清辞像往常一样送他到机场。
在安检口,顾钧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拥抱。
“等我。”他说。
沈清辞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微笑着说:“一路平安。”
她看着他和青春洋溢的林晚,以及团队其他人一起,消失在安检口的尽头。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沈清辞脸上的微笑才一寸寸地消失。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留恋。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律师吗?我是沈清辞。对,关于那份婚内财产协议,我决定现在启动。还有,请帮我联系一下中介,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挂牌出售,越快越好。”
挂掉电话,她删除了顾钧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他的号码。
然后,她走进机场的洗手间,将那把顾钧家的备用钥匙,连同她无望的爱情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走出机场,阳光刺眼。
沈清辞眯了眯眼,感觉像是重获了新生。
顾钧,你的赛道在天上。
从今天起,我的人生,要落地了。
03
五年后的景德镇,入秋微凉。
一家名为“清辞物语”的茶舍兼古陶瓷修复工作室内,沈清辞正戴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手持一支特制的狼毫小笔,专注地对着一盏宋代建窑的兔毫盏进行补色。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棉麻茶服,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截天鹅般优美的脖颈。
阳光透过木格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非但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和五年前那个围着顾钧团团转,眼神里总带着一丝讨好和不安的家庭主妇,判若两人。
“妈妈!”里间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噔噔噔地跑了出来,扑到她的腿边,仰着小脸,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一块泥巴,“你看,我捏的小狗狗!”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温柔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们念安真棒。”
这个孩子,就是沈念安。
五年前离开顾钧时,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是上天赐予她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她能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没有回老家,而是带着卖掉房子和分割财产得到的所有钱,来到了这座千年瓷都。
她重新拾起了自己的专业——语言。
但这一次,她服务的对象不再是冰冷的商业合同,而是承载着历史与温度的古陶瓷。
她拜访了景德镇最有名的修复大师,从最基础的洗瓷、拼对、打磨学起。
她的语言天赋在这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她能轻易读懂那些晦涩的古籍和外文资料,将现代化的化学知识与古老的修复技艺相结合。
她的修复手法细腻而富有灵性,短短几年,就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圈子里闯出了名堂。
很多人只知道“沈老师”修复古董是一绝,却不知道她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法、日三国语言,经常被一些大的拍卖行请去做跨国交易的现场翻译和顾问。
“清辞物语”既是她的工作室,也是她安身立命的家。
前店后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布置起来的。
这里没有无人机的轰鸣,只有茶香、墨香和泥土的芬芳。
“沈老师,有位客人找您。”学徒小雅在门口轻声说。
沈清辞安顿好念安,让他去后院自己玩,才起身走到前厅。
前厅里,一个穿着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背着手,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明代青花瓷片标本墙。
他身上有种久居上位的气场,与茶舍清雅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沈清辞出来,男人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想必这位就是沈清辞老师了,久仰大名。鄙人姓周,周明轩,是‘天穹资本’的负责人。”
天穹资本。
沈清辞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这个名字她听过,是近两年在国内无人机和人工智能领域投资最为激进,也最为成功的资本巨头。
“周总,幸会。”沈清辞不卑不亢地伸手,与他轻轻一握,“不知周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周明轩笑了笑,开门见山:“我们公司最近投资了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无人机竞速团队,他们刚刚拿下了DRL的全球总冠军,正准备在国内大展拳脚。我听说,他们的核心教官顾钧,是您的……前夫?”
这两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沈清辞的心。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明轩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却只看到一片古井无波。
他有些意外,随即又多了几分欣赏。
“是这样的,沈老师。我们准备为顾教官和他的‘刀锋’战队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发布会,同时宣布我们天穹资本对他们的A轮独家投资。
我们希望能邀请到您,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沈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嘴角微微勾起:“周总,您觉得我一个修复瓷器的,去参加无人机战队的发布会,合适吗?况且,我和顾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不不,”周明轩连忙摆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沈老师,您误会了。我们邀请您,并非是想打什么‘前妻’的感情牌。
而是因为,我们的发布会规格很高,邀请了许多国际上的合作伙伴,其中有几位来自法国卢浮宫和英国大英博物馆的策展人,他们对中国的古陶瓷文化非常感兴趣。
我们想在发布会后,安排一场小型的私人鉴赏会,而您,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合适的鉴赏顾问和现场翻译。”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筹码:“当然,我们不会让沈老师白白辛苦。这次的顾问费用,我们出这个数。”
周明轩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
仅仅一个下午的活动。
这几乎是她修复十件官窑瓷器的报酬。
沈清辞沉默了。
她知道,这不是一笔简单的顾问费。
这是天穹资本的一场豪赌,他们不仅要捧红顾钧的战队,更要借此机会打通上流社会的文化圈层。
而她,沈清辞,恰好是那个能同时链接“前夫”这个话题爆点和“高端文化”这个圈层资源的完美人选。
周明轩,好算计。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
她花了五年时间,才从顾钧的世界里彻底剥离出来,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但……五十万。
这笔钱,可以让她把工作室的设备再升级一遍,可以给念安报他一直想学的马术课,可以让她在面对未来的任何风险时,都多一份底气。
她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为爱冲昏头脑的小姑娘了。
“周总,”沈清-辞抬起眼,目光清明而冷静,“我对你们的发布会不感兴趣。但是,那场私人鉴赏会,我接了。时间、地点,发到我助理手机上。”
周明轩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沈老师快人快语,合作愉快。”
送走周明轩,沈清辞在茶台前坐了很久。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不过也好。
她忽然很想看看,五年不见,那个曾经是她全世界的男人,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也想让他看看,没有他,她过得有多好。
这或许不是一场战争,但她绝不会输。
04
庆功发布会的地点,设在全市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
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刀锋”战队在DRL赛场上的高光时刻。
那些戴着FPV眼镜,手指在遥控器上翻飞的年轻人,在炫目的光影和激昂的音乐中,被塑造成了新时代的偶像。
而位于海报最中央的,正是顾钧。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战队制服,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线紧绷,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在工作室里熬夜焊电路板的青涩男孩了。
时间的淬炼,让他变成了一把开了刃的利剑,锋芒毕露。
沈清辞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真丝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系的羊绒披肩,安静地坐在宴会厅的角落。
她没有去后台的鉴赏会准备室,而是选择先在这里,像一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观察着这场属于顾钧的盛世。
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兴奋的议论声。
“天啊,那就是顾神吗?比视频里还帅!”
“听说天穹资本这次投了九位数,‘刀锋’战队这下要起飞了!”
“我更羡慕那个林晚,五年啊,陪着顾神从一无所有到世界之巅,这简直是现实版的神仙眷侣!”
听到“神仙眷侣”四个字,沈清辞端起香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林晚。
林晚就站在离主舞台不远的地方,被一群记者和粉丝簇拥着。
她比五年前更加明艳动人,一袭红色露背晚礼服,将她衬托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看向顾钧的眼神,也比五年前更加直白,那里面有崇拜,有依恋,还有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而顾钧,似乎也默认了这种亲密。
他偶尔会侧过头,和林晚低语几句,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沈清辞平静地喝了一口香槟,酒液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那丝微末的涩意。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都过去了。
今天她来,只是为了工作。
发布会正式开始。
顾钧作为主角,上台发言。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低沉,有力,充满了自信。
他感谢了联盟,感谢了资本,感谢了团队。
他讲了这五年来的艰辛,讲了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讲了在异国他乡的孤独和坚持。
他讲得慷慨激昂,台下掌声雷动。
然而,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过一个字。
一个关于“沈清辞”的字。
仿佛那个为他放弃一切,在他身后支撑了整整十年的女人,只是他人生中一个可以被轻易抹去的注脚。
沈清辞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手心。
也对,她想,他怎么会提呢?
在他的功劳簿上,怎么能有一个“抛弃”功臣,和女徒弟远走高飞的污点?
在他完美的人设里,他应该是一个为了梦想,无牵无挂的孤勇者。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周明轩派助理过来请她去侧厅的鉴赏会现场。
沈清辞整理了一下裙摆,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开。
从她迈出那一步开始,顾钧的盛世,便与她再无关系。
侧厅里,已经被布置成一个典雅的中式展厅。
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正围着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案,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长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几件精美的古陶瓷。
沈清辞一走进去,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用流利的法语向卢浮宫的策展人介绍一件元代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图梅瓶的来历和工艺,又用精准的英语,向大英博物馆的专家解释一件汝窑天青釉盘上“开片”纹理的形成原理。
她的专业,她的从容,她的优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那几位原本只是出于礼貌前来参加活动的外国专家,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炙热和尊敬。
周明轩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仿佛会发光的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五十万,花得太值了。
鉴赏会进行得非常顺利,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就在这时,侧厅的门被推开了。
顾钧端着一杯酒,走了进来。
他刚刚结束了主会场的媒体采访,脸上还带着一丝疲惫。
周明轩告诉他,几位重要的外国合作方在这里,让他过来打个招呼。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沈清辞。
那一瞬间,顾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五年不见,她变了。
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朴素,如今的她,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珍珠,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
那身香槟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疏离感,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不是应该在家里,穿着围裙,等着他回去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穿着这样漂亮的裙子,和这些他需要仰望的国际大咖谈笑风生?
沈清辞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只是朝他微微颔首,像对待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然后便自然地移开目光,继续对身边的卢浮宫策展人说着什么。
那个眼神,平静,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怨恨,没有惊喜,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就像一阵穿堂而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钧的心,猛地一沉。
他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失控了。
05
“那位女士是?”卢浮宫的策展人皮埃尔先生显然注意到了顾钧的失态,他顺着顾钧的目光望向沈清辞,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欣赏,“顾先生,您的这位翻译……不,这位顾问,实在是太出色了。她对中国陶瓷的理解,甚至超过了我在巴黎见过的任何一位汉学家。我们卢浮宫正计划举办一个宋代瓷器特展,非常希望能邀请到她作为我们的特约顾问。”
顾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顾问?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她是他前妻?
说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她?
说他刚刚才发现,自己所以为的“糟糠之妻”,竟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如此耀眼的存在?
任何一个答案,都只会让他显得像个笑话。
一旁的林晚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
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自然地挽住顾钧的手臂,脸上带着甜美而得体的笑容,对皮埃尔说:“皮埃尔先生,这位沈老师是我们天穹资本特意请来的专家。能得到您的赏识,是她的荣幸。”
她巧妙地用“天穹资本”这个主体,将沈清辞和顾钧的关系划清,同时又宣示了自己作为顾钧身边人的主权。
沈清辞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完成了最后一句讲解,然后对众人优雅地躬了躬身:“各位先生,如果大家没有其他问题,今天的鉴赏会就到此结束了。我很荣幸能与各位交流。”
说罢,她便拿起自己的手包,准备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再给顾钧一个多余的眼神。
“等等!”顾钧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我们……谈谈。”
沈清辞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今晚,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那眼神,清澈,冷静,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顾先生,”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侧厅,“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你对今天的鉴赏会有任何疑问,可以联系我的助理。至于私人事务,恕我无可奉告。”
顾先生。
这个称呼,像一把柔软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顾钧的心窝。
曾几何时,她总是软软地叫他“阿钧”。
开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在床上动情的时候……那个专属的称呼,曾是他最习以为常的背景音。
“清辞,你一定要这样吗?”顾钧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五年不见,你连一句‘好久不见’都不能说吗?
你就这么恨我?”
“恨?”沈清辞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淡,像水面一圈转瞬即逝的涟漪,“顾先生,你太高看自己了。恨是需要力气的,而我的力气,要留给更重要的人和事。”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身旁,那只紧紧挽着他手臂的手。
林晚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顾钧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和气场,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完全失效。
他就像一个挥着拳头,却打在棉花上的莽夫,无力,且可笑。
周围的人都看出了气氛不对,纷纷找借口先行离开。
周明轩给了顾钧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也带着皮埃尔等人走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侧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沈清辞,你到底想怎么样?”顾钧的耐心终于耗尽,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卖掉房子,换掉所有联系方式,人间蒸发?你知不知道我回来后找不到你,有多着急?”
“着急?”沈清-辞反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着急什么?着急回来找不到为你洗衣做饭的保姆,还是着急找不到为你鼓掌喝彩的观众?”
“你!”顾钧被噎得说不出话。
“顾钧,我们早就结束了。”沈清辞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五年前,你选择你的赛道和你的飞手时,我们就结束了。我成全了你的梦想,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人生。”
她说完,便绕过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的人生?”顾钧像是被刺激到了,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人生是什么?躲在这个小地方修修补补,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前妻’?
沈清辞,你看看我!
我现在是世界冠军!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沈清辞的手腕生疼。
但沈清辞没有挣扎,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顾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我想要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放手。”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带着哭腔的童声,忽然从门口传来。
“妈妈!”
沈清辞和顾钧同时转过头。
只见沈念安穿着一身小小的西装,揉着红红的眼睛,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学徒小雅。
“沈老师,对不起,我没看住他……念安说想妈妈了,非要跑过来找你……”小雅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沈念安没有理会其他人,他径直跑到沈清辞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腿,仰着挂着泪珠的小脸,委屈地说:“妈妈,我怕。这里人好多,我找不到你了。”
沈清辞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挣开顾钧的手,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妈妈在呢。”
而顾钧,已经完全石化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
那张脸,那个神态……
一个荒谬而又无法回避的念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个孩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沈清辞安抚好儿子,缓缓站起身。
她将念安护在身后,迎上顾钧那双写满了震惊、怀疑和狂怒的眼睛,神情平静得近乎残忍。
“顾先生,”她说,“现在,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06
顾钧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念安的孩子,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像两口深井,将他所有的理智和骄傲都吸了进去,搅得粉碎。
“他……他是……”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个字都无比艰难。
“他叫沈念安,今年四岁半。”沈清-辞平静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顾钧用五年荣耀堆砌起来的虚假外壳,“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顾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上前一步,双目赤红地盯着沈清辞,“沈清辞!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他和我没有关系?”
他不需要做亲子鉴定,那张脸就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五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地球的另一端为了所谓的“未来”拼死拼活,而他的妻子,带着他的亲生骨肉,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一股混杂着背叛、愤怒和巨大恐慌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的堤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嘶吼着,完全失了态,“你凭什么?凭什么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沈清辞,你这个女人,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的质问,声嘶力竭,在空旷的侧厅里回荡。
然而,沈清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哀。
“我凭什么?”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弧度,“顾钧,在你问我凭什么之前,你不如先问问你自己,你给了我什么?”
“你给了我一个需要我放弃事业去成全的梦想。你给了我一个需要我用十年青春去等待的承诺。你给了我一个在你眼里,连我的情绪都是‘无聊’的婚姻。”
“在你带着你的天才女徒弟,去追逐你的光荣与梦想时,你问过我吗?在你决定要五年与世隔绝,将我一个人抛在原地时,你问过我吗?”
“你没有。”
“在你眼里,我只是你伟大征途后方那个可以被随时忽略的补给站。顾钧,一个补给站,是没有资格拥有姓名的,更没有资格,去分享你的荣耀,不是吗?”
她的话,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顾钧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所以,在你选择你的路的那一刻,我也选择了我的。”沈清辞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我选择了我自己的人生,和我孩子的未来。这个未来里,没有谎言,没有等待,没有牺牲。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平静安稳。”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念安的头。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波动,伸出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这个小小的动作,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顾钧的眼里。
那是他的儿子。
是他的血脉。
可是他却像个入侵者,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行!”顾钧的理智彻底崩断,他眼中迸发出一种偏执的疯狂,“他是我的儿子!我不管,你必须把他还给我!我要带他回家!”
他说着,竟然真的伸出手,要去抢沈清辞身后的孩子。
“顾钧你疯了!”
一直站在旁边,被眼前这颠覆性的一幕冲击得说不出话的林晚,终于反应过来,她尖叫着冲上去,想要拉住顾钧。
但已经晚了。
沈清辞反应极快,她一把将念安紧紧护在怀里,侧身躲开了顾钧的手。
但因为动作太急,她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一崴,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砰!”
一声闷响。
沈清辞的后脑,重重地撞在了那张摆放瓷器的黄花梨木长案的边角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
鲜红的血,顺着她乌黑的发丝,缓缓地淌了下来,在那身香槟色的长裙上,晕开一朵刺眼的、绝望的花。
“妈妈!”沈念安的哭声,凄厉得划破了整个宴会厅的虚假繁华。
顾钧僵在原地,看着自己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沈清辞,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都做了什么?
07
医院的急诊室外,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顾钧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双手插在头发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不敢去看急诊室室那盏亮着的红灯,那红色,像极了沈清辞后脑流出的血,灼烧着他的眼球,也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反复回响着沈清辞倒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彻底的、破碎的失望。
林晚在一旁焦急地踱步,时不时地看向他,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第一次见到顾钧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在她心里,顾钧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掌控一切的神。
可现在,这个神,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明轩也赶到了医院,他脸色铁青。
今晚本是天穹资本和“刀锋”战队最高光的时刻,却因为这样一桩丑闻而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他已经动用所有关系,压下了酒店现场的所有消息,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顾钧。”周明轩走到他面前,声音压抑着怒火,“你知道你今晚都干了什么吗?发布会一结束,投资方代表、媒体记者全都在场,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你的前妻动手!现在好了,人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那个四岁半的儿子,也被吓得送去了心理干预室!”
“儿子……”顾钧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如刀割。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那个孩子一眼,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话,就在他面前,亲手伤害了他的母亲。
他会怎么看自己?
他会恨自己一辈子吧。
“我不管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恩怨,”周明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沈老师平安无事。她的社会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刚刚我的人查到,她不仅是国内古陶瓷修复领域的权威,还是法国吉美博物馆和佳士得拍卖行的特聘顾问。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别说你的冠军光环,整个天穹资本的声誉都要跟着你一起陪葬!”
顾钧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
吉美博物馆?
佳士得?
这些名词,对他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沈清辞离开他之后,只是找了个小地方,做点不痛不痒的小手艺,勉强度日。
他甚至还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觉得只要自己功成名就地回去找她,伸出手,她就会感激涕零地跟自己走。
他错了。
错得离谱。
在他为了一个冠军头衔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她早已在他不知道的世界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她不需要他的施舍,更不需要他的拯救。
是她,一直在拯救她自己。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严肃。
“谁是沈清辞的家属?”
顾钧猛地站起来,冲了过去:“医生,我是!她怎么样了?”
医生皱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同样紧张的林晚和周明轩,语气不太好:“你是她什么人?”
“我……我是她前夫。”顾钧的声音有些艰涩。
“前夫?”医生冷笑一声,“刚刚把人打进医院的,就是你吧?病人后脑受到撞击,轻微脑震荡,缝了七针。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颅骨,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转到VIP病房了。但是,”他话锋一转,“病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我们报警,并且申请了人身限制令。”
“她不想见你。在她情绪稳定前,你们谁都不要去打扰她。”
说完,医生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身限制令。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顾钧的胸口。
她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了。
她把他,当成了一个需要用法律来隔绝的危险分子。
顾钧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
他看着医院惨白的灯光,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他赢了全世界,却输掉了她。
输得一败涂地。
08
沈清辞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荒唐一幕。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上扎着输液管,冰凉的液体正一滴滴注入她的身体。
病房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学徒小雅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
“念安呢?”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
小雅被惊醒,看到她醒了,又惊又喜:“沈老师!您终于醒了!念安没事,周总……就是那个天穹资本的周总,安排了最好的心理医生陪着他,现在在他专门的休息室里,有护工看着呢。”
沈清辞松了口气。
只要儿子没事就好。
“扶我起来。”她说。
小雅连忙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医生说您需要静养,不能乱动。”
沈清辞没有理会,她掀开被子,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针头带出一小串血珠,她毫不在意地用棉签按住。
“我的手机呢?”
小雅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递给她。
沈清辞开机,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有周明轩的,有律师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她一概不理,直接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
“张律师,是我,沈清辞。”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情绪,“我要起诉顾钧,故意伤害。另外,我需要立刻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他以任何形式靠近我和我儿子一百米范围之内。”
电话那头的张律师显然已经知道了情况,立刻回应道:“好的,沈小姐。证据我们已经固定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您受伤的照片,还有医生的诊断证明,都已齐全。诉讼程序我马上启动。”
挂掉电话,沈清-辞才感觉一丝力气回到了身体里。
她不会再软弱了。
五年前,她为了保留最后一丝体面,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现在,顾钧的疯狂已经威胁到了她和儿子的安全。
她必须用最坚硬的铠甲,来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是周明舟。
他提着一个果篮,脸上带着一丝歉疚和疲惫。
“沈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沈清辞淡淡地回答。
周明轩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地把果篮放下:“沈老师,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代表公司,也代表顾钧,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所有的医疗费用、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我们都会一力承担。只求您……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和我们私下和解?”
他很清楚,一旦这件事诉诸法律,媒体曝光,顾钧的形象将彻底毁灭,天穹资本的九位数投资也将血本无归。
“看在孩子的份上?”沈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周总,你觉得,一个会在孩子面前,对他母亲施暴的男人,配谈‘孩子’这两个字吗?”
周明轩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清辞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在想你的投资,你的声誉,你的商业版图。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让我的儿子,在一个安全、健康的环境里长大。而顾钧,就是那个最大的不安全因素。”
“所以,和解,不可能。”
周明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婉的女人,骨子里竟然如此强硬。
“沈老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顾钧现在是公众人物,你把他逼急了,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就不怕他把孩子的事情捅出去?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上要承受什么样的眼光,你应该比我清楚。”
沈清辞笑了,笑得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周总,你还是不明白。”她说,“我早就不是五年前那个需要依附男人、在意别人眼光的沈清辞了。我的人生,我做主。我的孩子,我自己养。至于社会眼光?能修复宋代官窑的人,不需要在乎这些。”
她的自信,不是来源于男人,不是来源于婚姻,而是来源于她自己的双手和大脑。
这是一种任何人都夺不走的底气。
周明轩彻底没话说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谈判技巧,在这个女人面前,一败涂地。
他准备了无数的筹码,金钱,名誉,威胁……但对方,根本不在乎。
就在气氛僵持到冰点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林晚。
她脱下了昨晚的华丽晚礼服,换上了一身简单的便服,脸上没有化妆,显得有些憔悴。
她径直走到沈清辞的病床前,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对着沈清辞,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沈老师,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还是要替顾钧,也替我自己,向您道歉。”
“五年前,我太年轻,太自私。我只看到了冠军的荣耀,却没有看到您在他身后的付出和牺牲。这五年,他经常会在喝醉的时候,念着您的名字。我知道,他心里有你。只是……他的梦想,大过了一切。”
“昨天的事,是他的错。他不该动手。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沈老师,求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好吗?”
林晚的姿态,放得极低,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恳求。
如果说周明轩的威逼利诱让沈清辞坚硬如铁,那么林晚这番以退为进的“共情”,却像一根针,轻轻拨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
念安总有一天会问,他的爸爸是谁。
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为了梦想抛妻弃子,甚至会对他母亲动手的世界冠军吗?
沈清辞的心,乱了。
09
法院的传票和人身安全保护令,几乎是同时送到了顾钧的手里。
当他看到那张白纸黑字,明确禁止他靠近沈清辞和沈念安一百米范围的法律文书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顾钧,DRL的世界冠军,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竟然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危险人物”。
这比任何失败都让他感到羞辱。
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
庆功宴取消了,媒体采访全部推掉,天穹资本的股价因为创始人的负面传闻而小幅下跌。
他亲手缔造的盛世,仿佛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裂痕。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里,私家侦探发来的关于沈清辞这五年的资料。
她如何在景德镇从零开始,拜师学艺,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她如何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去医院产检,一个人面对生产的剧痛。
她如何一边修复着精美脆弱的瓷器,一边用同样细腻的心思,将那个小小的婴儿,抚养成今天这个健康可爱的模样。
资料的最后,是一张抓拍的照片。
照片上,沈清辞正牵着念安的手,走在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巷里。
秋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他们母子身上,念安仰着头,对她说着什么,她微笑着,侧耳倾听。
那画面,宁静,美好,像一幅与世无争的油画。
而这幅画里,没有他的位置。
他这才真正明白,沈清辞那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世界冠军的头衔,也不是用金钱堆砌的奢华生活。
她想要的,只是这种平淡的、触手可及的陪伴和安稳。
而他,亲手把它打碎了。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顾钧没有理会。
门外传来周明轩不耐烦的声音:“顾钧,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准备当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
顾钧依旧不动。
“我告诉你,林晚刚刚一个人去找沈清辞了!你再不拿出个态度,天穹的董事会就要启动对你的违约调查了!”
听到“林晚”和“沈清辞”这两个名字,顾钧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翻身下床,冲过去拉开了门。
周明轩看着他这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颓废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冠军的奖杯呢?拿去垫桌脚了吗?”
“林晚去找她干什么?”顾钧的声音沙哑。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去替你求情吧!”周明舟没好气地说,“但是顾钧,我告诉你,求情是没用的。沈清辞那个女人,软硬不吃。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亲自去,拿出你的诚意来!不是作为世界冠军,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诚意?”顾钧自嘲地笑了,“我还有什么诚意?我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个会动手的疯子。”
“那就去证明你不是!”周明轩把一份文件拍在他胸口,“这是我让人拟的股权转让协议。把你名下‘刀锋’战队30%的原始股,无条件转让给沈清辞。
这不仅是对她的补偿,也是让你和孩子下半辈子有个保障。
你拿着这个去,告诉她,你不是想用钱买回她,而是想用你唯一拥有的东西,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另外,”周明轩的表情变得严肃,“开发布会。当着全国媒体的面,把你和她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包括你当年的自私,你的过错,以及你现在的忏悔。把选择权,交给公众,也交给她。”
“你疯了?”顾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么做,我的人设就全毁了!‘刀锋’战队也会跟着完蛋!”
“不这么做,你和战队只会死得更快!”周明舟一针见血,“现在负面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与其等着被媒体挖出来,被动地‘塌房’,不如主动承认,置之死地而后生!
或许,你‘浪子回头’的真诚,还能为你挽回一丝尊严。”
顾钧沉默了。
他知道,周明舟说的是对的。
这已经不是一场关于输赢的比赛了。
这是一场关于救赎的战争。
他输掉了前半生,不能再输掉后半生了。
他拿起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而坚定。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他需要让自己彻底清醒。
他要去找她。
不是去求她原谅,而是去领受他的审判。
10
沈清辞最终还是撤销了对顾钧的起诉。
不是因为林晚的恳求,也不是因为周明轩的条件。
而是因为念安。
那天,心理医生告诉她,念安在沙盘游戏里,摆放了一个小男孩,独自站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一个模糊的、高大的男性人偶。
医生说,孩子的心灵创伤,并非来源于恐惧,而是来源于对“父亲”这个角色的困惑和渴望。
那一刻,沈清辞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但她不能剥夺儿子拥有一个完整父亲形象的权利,哪怕那个形象并不完美。
她可以不见顾钧,但她必须让念安知道,他有一个父亲。
于是,她向法院申请了中止诉讼,但保留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这是她的底线。
顾钧的公开记者会,选在了他当初举办庆功宴的同一个酒店。
只是这一次,台下没有了鲜花和掌声,只有无数闪烁的镁光灯和记者们审视的目光。
沈清辞没有去现场,她只是在工作室里,通过网络直播看着这一切。
顾钧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西装,没有做任何造型,脸上甚至带着未消的憔AR-SA's憔悴。他一个人走上台,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顾钧。”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DRL冠军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犯了错的丈夫,和一个缺席了五年父亲的身份。”
他没有看提词器,也没有任何稿件。
他就这样站着,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将他和沈清辞的故事,从大学相识,到她为他放弃一切,再到他为了梦想,自私地选择离开,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了出来。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承认了自己的狂妄、自私和冷漠。
他讲述了当他得知自己有一个儿子时的震惊和狂喜,也讲述了自己失控之下,伤害了沈清辞的悔恨和痛苦。
“我赢得了全世界,但我弄丢了我世界里唯一的光。”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祈求她的原谅,因为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是想告诉我的儿子,念安,爸爸错了。爸爸不是一个英雄,爸爸是一个犯了弥天大错的普通人。但爸爸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说到最后,这个在赛场上从未有过败绩的男人,眼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他再次深深鞠躬。
“从今天起,我将无限期退出‘刀锋’战队的所有职务,并把我名下所有战队股份,转赠给沈清辞女士和我的儿子沈念安。
我将用我余生的所有时间,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谢谢大家。”
直播画面,定格在他鞠躬的背影上。
网络瞬间炸开了锅。
有骂他渣男的,有惋惜他前途尽毁的,但更多的人,却被他这份破釜沉舟的真诚所打动。
沈清辞关掉了直播,眼角有一滴泪,悄然滑落。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顾钧和周明轩上演的一出公关大戏,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看到了五年前那个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愿意为错误承担一切的男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三天后,她收到了顾钧签好字的股权转让协议,和一把钥匙。
钥匙是“清辞物语”隔壁那家店铺的。
顾钧把它盘了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无人机模型店。
他遵守着人身安全保护令的规定,从不踏入她店铺百米范围之内。
他只是每天,安静地开店,安静地打烊。
有时候,念安会跑到他店门口,好奇地看着橱窗里那些造型各异的无人机。
顾钧从不主动上前搭话,只是隔着玻璃,温柔地看着那个孩子,眼神里满是慈爱和克制。
沈清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没有阻止。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和顾钧之间,是否还有未来。
那道名为“五年”的鸿沟,和那道留在心上的伤疤,不是一场发布会和一份协议就能抹平的。
但她知道,生活,总要继续。
那天傍晚,她和念安从外面散步回来。
路过顾钧的模型店时,念安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店里那个正在认真擦拭模型的男人,仰头问她。
这一次,他问的不是:“妈妈,那个叔叔是谁?”
他问的是:“妈妈,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沈清辞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对天空和机械的渴望,沉默了良久。
她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微笑着说:“去吧。但你要记住,无论你将来想飞得多高,都要先学会,如何平稳落地。”
夕阳下,小小的身影,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而沈清辞,就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
她的身后,是她亲手打造的宁静王国。
她的眼前,是一段需要时间去解答的未知旅程。
她的人生,早已不在任何人的赛道上。
她,就是她自己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