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过劳的老公意外猝死,全职妈妈承担了所有,独自面对未知一切
发布时间:2024-10-07 22:27 浏览量:14
父母们都来了。
方若楠爸妈进家门的时候是傍晚,问了些情况,安慰了一下方若楠,就各自坐着叹气。
妈妈眼睛红红的,拉着方若楠的手不放。
“之后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她问,“邹遥这一走,以后你就没有收入了……”
“收入还是有一点的,”方若楠说,“之后的事,还没想过,先把邹遥的后事处理完吧。”
“你爸爸给你转了点钱,”妈妈说,“不够你再和我们说,千万别委屈了你和小小。”
方若楠拿出手机看了看,这已经不能用“一点钱”来形容了。
但她没说什么。
和公婆的见面,就没有这么平和了,毕竟,这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小遥肯定就是累死的!”方若楠婆婆,这个用半辈子养大两个儿子的精干小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我明天就去找他公司!我得要个说法!”
“哎呀你找人家公司干什么,若楠不是说了,医生也没查出原因……”方若楠公公劝阻。
“小遥是不是你儿子!”方若楠婆婆瞪他,“他在单位去世的,单位凭什么不赔钱!”
“亲家,这个咱们之后再说,”方若楠爸爸打圆场,“还是先休息休息,坐一会儿,咱们商量一下后事怎么办。”
“我就觉得他这个工作太忙!”婆婆一边坐下一边说,“每天十点多下班,这是人干的活儿吗?我早说了让他注意休息,要不是若楠非要在家带孩子,他也不至于——”
“亲家,”方若楠妈妈不满了,“你这是什么话,当初楠楠决定全职在家,也是邹遥同意的,怎么能怪给楠楠?”
“可是——”婆婆还要说什么。
“你快别说了,”公公急得去拍她,“什么时候还说这个?”
方若楠坐在餐桌边,静静听着。
她倒没有生气,现在好像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了。
她只是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如果告诉他们,邹遥私下买过一套房,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五天后,邹遥火化,在场的是邹遥爸妈、方若楠爸妈、方若楠自己、小小,还有邹遥公司的那位主管,他叫路宽,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
路宽代表邹遥公司,主动给了一笔抚恤金,方若楠把这些钱如数转给了婆婆,婆婆终于没再提去邹遥公司闹的事。
方若楠妈妈对此有些微词,觉得亲家二话不说就收了,都不替方若楠和孩子考虑。
方若楠觉得无所谓,这是邹遥的生命换来的钱,她不想要。
火化现场,所有人都哭了,婆婆哭得几乎要昏厥。
只有方若楠,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
她知道被火化的是她老公,但她已经不再知道,他究竟是谁。
两天前,方若楠去看了邹遥的那套房子。
再前一天,邹遥在公司的物品,由他两位同事整理好,快递回了家里。
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纸箱中装着邹遥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一些书,一个印着他们俩合照的马克杯。
然后就是一部手机,和一串钥匙。
这部手机,方若楠曾经见过,是四年前邹遥用的旧款了,她以为邹遥早就换掉了,没想到他还在用。
那串钥匙她没见过,看来这就是那套房子的钥匙吧。
祥福雅苑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近不远,离邹遥公司倒是很近,方若楠找之前那个中介问明了具体位置,自己开车去了。
开门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
这是一栋小巧简单的一居室,目测实用面积不超过50平。
一开门,方若楠就感觉到,之前这栋房子,每天都有人住。
屋子里干干净净,看样子随时都在打扫,里面没什么家具,一张小沙发,一台电视,电视旁连接着两台游戏主机,一个电视盒子。
有一台主机,方若楠看着眼熟,是邹遥过去买了放在家里的,没孩子之前,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要玩一会儿。
后来小小出生,邹遥主动把游戏机拿走了。
“有了孩子就不打了,”他说,“要腾出时间照顾小小,正好有个同事想要,我卖给他好了。”
当时方若楠觉得没有必要,但邹遥坚持,她也就依着他。
她还觉得,他真的是个不一样的男人。
如今看来,他只是把游戏机换了个地方。
还买了一台其他的。
卧室也很空,只摆了一张小床和一个床头柜,确实是邹遥的风格,枕头拉平,拍得蓬松,被子整整齐齐展开。
他有洁癖,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早晨起床,第一时间先把床铺整理好。
方若楠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去看了一尘不染的浴室,又走回客厅,透过窗子望着对面的楼。
她想象,邹遥就在这个房子里,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打游戏、看电影,应该很惬意吧,没有人打扰他,没有人和他说那些鸡毛蒜皮,也没有一个需要时刻照顾的小孩。
可他是什么时间,住在这里呢?
这四年来,他都是晚上十点下班。他说公司为了重振旗鼓,揽下了很多新业务,人手不够,忙不过来,而且他也想多努力一下,争取多赚些钱,减轻家里的财务压力。
两年前,他也说,公司回到正轨了,补发了一部分欠薪,工资和奖金都回到了正常水平,给家里的家用也多起来。
方若楠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她有什么好怀疑的?邹遥从没有骗过她。尽管很忙,他对家庭还是尽心尽力,对方若楠也很关心。
至少,方若楠以为是这样。
她看着六层楼下,刚放学的孩子们被家长带着回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您好,打扰您了,”她对着手机说,“我是邹遥的太太,方若楠。”
手机对面,邹遥公司的主管愣了一下。“您好您好,您有什么事吗?”
“您晚上方便吗?有些关于邹遥的事,我想咨询一下您。”方若楠说。
“女士您好,您这部手机已经解锁完成了。”
方若楠等在手机店的门口,一个店员走过来,把邹遥的手机递给她。
是那部旧手机。
她不知道密码,提供了邹遥的死亡证明和夫妻关系证明,手机店店长按流程报备后,就帮她解开了。
手机店在一家商场内部,方若楠走到商场中央,找了个地方坐下,查看着这部熟悉又陌生的手机。
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只有短信记录里,一条条刺眼的信息。
几乎全部是工资入账,还有银行贷款的扣款记录。
难怪在邹遥的另一部手机里,她什么都没找到。
方若楠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邹遥的实际收入、那套房子的首付、月供,还有这些年来,邹遥对她隐瞒了多少收支。
最后,她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一切都对上了。
去看那套房子的那天,晚上,她约到了路宽。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等路宽的时候,方若楠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忽然想起来,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悠哉了。
平日里她的生活基本都很固定,送完小小去幼儿园,回家整理家务、打扫卫生,中午简单吃个饭,午休一会儿,帮前同事做的母婴自媒体策划一些内容,出门买菜,四点钟去接小小放学,有时路上带她玩一会儿,回家做饭、吃饭,吃完饭带小小学一些她自己制定的课程。
然后哄小小睡觉,再等着邹遥回家。
周六邹遥一般都要上班,她给小小报了绘画课,上完课接着带孩子。
这两三年来,几乎都是如此,没有想象中的“在家轻轻松松做个家庭主妇,每天下午还有时间约闺蜜喝茶”,只有按部就班的一项项日程,还有各种孩子的突发状况。
只有周日,她可以睡个懒觉,是邹遥强制要求的。
他怎么说的来着?“你每天带孩子做家务,太辛苦了,周日就让我来吧。”
话是这么说,方若楠自己却放心不下,所谓睡个懒觉,也就是比平时晚起一个小时,她不想错过和邹遥还有孩子三个人一起的时间。
他们会带小小去郊游,或者逛街,晚上,邹遥去健身房待两个小时,保持运动。
她的世界好像一台机器一样,严丝合缝运转,很少能真的放松下来,有空闲,她也在自学儿童心理学和儿童教育知识,努力跟上周围的变化。
邹遥和她说过,她太紧绷了,有些事不必做得那么细致,家务也不用做得那么勤。
方若楠不同意,她已经把她全部的价值,放在了这些事情上,再得过且过,她还能怎么证明她自己是有用的?
正在回忆,冷不丁身侧多了一个人。
“方女士是吗?”一位发际线严重后移的男士问她,“您好,我是路宽。”
方若楠起身请他落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邹遥公司的同事。
路宽说了些表示哀悼和歉意的话,方若楠静静听着。
“……发生这样的事,老板也很难过,”路宽说,“公司正在商议给你们准备一笔抚恤金,可能不是很多,聊表心意,您这边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尽力帮您渡过难关。”
方若楠想了想,摇摇头。“我没什么要求,”她说,“我不是来跟您谈条件的,我就是有些事,想问一下。”
“您说。”
方若楠斟酌一下字句。“请问……邹遥平时,忙么?”
路宽愣了愣。“要说忙,肯定是比较忙的,”他也很小心,“毕竟我们做活动策划的,有很多细碎的工作,虽然邹遥不做执行,但需要动很多脑子,他又是我们部门的主力,确实不轻松。”
“不过,您问这个做什么?”他问方若楠,“是怀疑邹遥的……急症,和工作压力有关吗?”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方若楠摆手,“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些邹遥工作的事,他之前很少和我提起过。”
“唉,理解,”路宽好像松了口气,“男人嘛,总是不爱说自己的压力。不过我凭良心说啊,我们确实不存在加班太多或者压榨员工的现象,基本都是严格朝九晚七,中间午休一小时,偶尔要赶工,也不超过晚上九点,我承认,我们这个工作没办法落实双休,但周六日一般也不要求策划坐班,能在家处理的在家处理,遇到突发的问题偶尔跑个现场,这个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说着,他笑了笑。“邹遥可是很顾家的人,有时候下班喊他聚餐他都不去,就说要回家陪老婆孩子。我们部门的小姑娘都很佩服他,天天说找老公就得找他这样的。”
是吗?方若楠没说话。
路宽点的咖啡上来了,他喝一口,叹了口气。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他说,“但我真的觉得挺惋惜,这些年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和邹遥的能力是分不开的,失去他,对部门的影响也不小。”
“但您对他也是挺照顾的,”方若楠不动声色地说,“邹遥和我说过,最近几年他的工资、奖金待遇都不错。”
“公司赚钱,给员工多发点儿理所应当,”路宽挠挠头,“这四五年效益一直挺好,奖金和提成就都在涨,总不能只让人卖命,不给人甜头吧?毕竟,说什么都是虚的,有钱拿才有动力,是不是。”
方若楠默默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心里。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有些想笑。
终于明白邹遥哪里来的时间,在那栋房子里独处了,只是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曾经有两个老公一样。
一个老公每天十点钟下班,一周工作六天,公司业务繁忙还不赚什么钱,但他有限的时间,都分给了她和孩子。
另一个老公每天七八点下班,一周工作五天,下了班的夜晚和周六全天,都躲在自己买的房子里独自生活,无聊了,才愿意陪陪家里人。
解锁完邹遥的旧手机后,坐在商场里的方若楠,也是这种感觉。
四年前,他对她谎报了收入,减少家用,拿一半的工资去买了房。
两年前,他手头宽裕了,又谎称工资恢复,给她和过去一样的家用,剩下的钱继续拿来还房子的月供。
每一步,他都算得很精细,慢慢给方若楠布了这一个局。
如果不是他意外身亡,方若楠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这件事吧。
她想起当年决定和邹遥结婚的时候,妈妈问她,看上了邹遥哪一方面。
“他很聪明,做事很稳。”方若楠记得,她是这么回答的。
那邹遥又看上了她什么?
方若楠手一滑,差点儿开上旁边的车道,旁边一辆车紧急避让,不满地狠狠按了一声喇叭。
她意识到,邹遥从来没对她说过,究竟喜欢她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