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中最特别的女孩:她4岁那年,主动抛弃了妈妈|有爱孤儿院

发布时间:2025-02-28 07:32  浏览量:10

大家好,我是陈拙。

你能看出这张图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是一个12岁小女孩在课堂上创作的绘画作品。画面里,她正在睡觉,但床边却出现一名身穿绿衣蓝裤的怪异男人。

负责这堂课的老师认为这很不对劲,决定报警。调查结果显示,女孩很可能遭遇了性侵。

很多生活环境遭遇巨大变故的孩子身上,都会出现异常行为。

我的作者纪良安做福利院儿童康复师十多年,接触过上百个小孩。但是在2010年,她遇到一个行为最怪异的女孩。

在女孩眼中,做孤儿最幸福,父母双全反倒很可怜;

面对领养人临时变卦,女孩还会对被放弃的孩子说,这没准儿是好事,因为不用害怕被大人“杀死”了。

纪良安不知道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确定一件事——

她必须找一个能接纳这女孩的家。

我在儿童福利院做康复师,从2008年到现在,接触过两百多个孩子,有个叫晓荷的女孩,是整个福利院,最难被收养的孩子之一,因为她让所有成年人害怕。

从院长到老师,再到保育员阿姨,所有人见到她,都恨不得躲着走,生怕多说一句,或者和她有肢体接触,院长甚至派出好几位志愿者,全天候暗中监视这个四岁女孩。

晓荷吃过什么,碰过什么,和谁说过话,都要一字不落地记在本子上。要是有领导或者重要宾客来访,院方就派老师把她送出去,坚决不让她和领导、宾客碰面。

谁要是和她讲道理,她就说:“那你把我丢出去。”

晓荷患有室间隔缺损,是一种先天性心脏病。

七岁那年,福利院将她送进医院,安排修复手术。手术要在气管的位置插管,全身麻醉,切开胸口,建立体外循环后,再将缺损的部分一针针缝合。这不是极难的手术,但是对一个七岁孩子,挺难熬。

做完手术,晓荷开胸处的伤口迟迟不好,伤口流出脓液,不断渗出来。她高烧不退,福利院只能将她送回医院。陪她住院的阿姨心里没底,让我陪着一起去,于是那阵子,我几乎天天往医院跑。

有一天我去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晓荷清理伤口。可能太疼了,我在走廊里都能听见这个七岁女孩的哀嚎。

看见我进来,她哭得更凶了,我就给了她一个玩具鸭,一捏就嘎嘎叫,我跟她说,疼就捏鸭子,但是她没有停止哭泣,仍然很抗拒换药。

护士说,要不你抱着她,身体稍微倾斜会好一点。言外之意是,摁着,让她别动。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坐在我腿上。晓荷仍然哭,但是不再躲闪抗拒。

换药任务完成,晓荷趴在我肩膀上,淅淅沥沥地哭着。我听她没声音,好像睡着了,就把她放回床上。整个病房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

搁过去,拥抱晓荷这件事,简直不可能发生。

这个孩子,自从四岁那年到福利院,坚决抵制任何人靠近她,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触碰她,就要冒着扎伤的风险。

记得刚来第二天,有位志愿者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关你什么事。吃饭时,阿姨喊她半天,她也不搭理,阿姨拉她的手,她甩脱阿姨,“别碰我。”

最开始,大家都觉得晓荷是刚来,有情绪,可是过了半年,她还是没有任何转变。有人和她讲道理:“你不要再这样,这样没有人会喜欢你。”

晓荷呛道:“不喜欢就不喜欢,谁稀罕你们喜欢!”

眼看谁也搞不定晓荷,院长出马了,找到她问:“你不喜欢这里吗?”

见晓荷沉默不语,院长继续说:“你要对阿姨有礼貌。”

晓荷哼地一声,来了句:“那你把我丢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福利院里听见这话,瞬间手足无措,脑子都空白了。丢出去、不要你、遗弃你,这些话在福利院是禁忌词,就像我们在家人面前很难讨论性,讨论死亡,很敏感。

因为这里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被遗弃的,当他们的面,成年人绝对禁止说这种话,而孩子更不会主动说。

当时还有别的孩子在场,要是让别的孩子听见,过来问,我是不是被丢掉的?我该怎样回答呢?面对过上百个孩子,当年的我依然不清楚,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即使是院长,也被这话噎得没了脾气,直接叫来心理医生,带晓荷去做脑电图,评估高级脑认知功能,还要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

院长怀疑,四岁的晓荷患了躁狂症,特意安排志愿者,每天在不同时段监视她。这些志愿者拿着本子,也不和她说话,站在远处盯着晓荷,将她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

有个志愿者的笔记本外面套了三毛《撒哈拉沙漠》的封皮。有一回,志愿者上厕所,本子放在厕所外面的水池台上。

我认出封皮,就偷偷翻开看,里面记录着晓荷什么时候打喷嚏、啃指甲——心理医生认为啃指甲是焦虑的表现,以及一个人独处多久,时间精确到分钟。

这些笔记,在每周特定的时间呈到心理医生桌上。心理医生读完,老师就去抓晓荷,像抓泥鳅一样,她跑,老师追,直到堵在角落,把她塞进心理治疗室。

晓荷也不挣扎,跑不过就沉默。

从咨询室出来,晓荷都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不停地啃指甲。

见到这幅画面,有的阿姨都不忍心,和我闲聊说:“没必要吧,她才四岁啊,这么点的小孩经历过遗弃,有脾气也是正常的吧,把她搞得像精神病人,没病也搞出病。”

阿姨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这一回,我觉得福利院做得不妥。

每个来到福利院的孩子都有档案,记录他们的健康状况、生活习惯和禁忌,还有一栏是怎样被遗弃,怎样被发现的。晓荷那栏只有一句:四岁生日当天被遗弃在教堂。

派出所有更多资料,但是院方没有派人调查。也就是说,整个福利院,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被遗弃的,经历过怎样残破的童年。院方不肯挖掘她的过去,只是想要矫正她的行为。

晓荷的行为,我更倾向是她经历过伤痛,保护自己的方法。想要让现在的她变得温顺,不扎人,首先理应了解她的过去,再慢慢来,而不是把她身上的刺,通通拔掉。

所以当院里找来心理医生,召集大家开会时,我提出意见说:“没有必要总是盯着一个人身上的问题,她四岁被遗弃,有创伤也正常,就像亲人去世我们也难过,会哭,虽然是负面情绪,但那是正常的情绪,不是病。”

如果我能拍板,我一定派出福利院最温柔、最善良的阿姨,让她把晓荷带回家,以寄养家庭的方式和晓荷相处。寄养不是真的收养,孩子户口,责任方仍然在福利院,每天仍然到院里上课,参加活动。

但是这样做,能够培养阿姨和晓荷的感情。我再检查阿姨和晓荷的相处状态,不让阿姨问那些敏感的身世问题,半年甚至一年后,两人建立足够深厚的情感链接,再循循善诱,让晓荷倾诉沉重的过往。

可是当时的我,只是在福利院兼职的社工,没有权力决定一个孩子的命运。

听到我的意见,领导只是点点头说:“这个再说吧。”

就这样,晓荷后续的治疗和检查,我都像是“麻烦”被隔绝开了。

每回心理咨询结束,我都偷偷地去找晓荷,想看看,刺猬女孩是否如院方想象那样,能够被矫正,被驯服。

结果,晓荷每回都躲在角落啃指甲,下一次更拼命地逃跑,被老师更用力地抓走,关进治疗室中。她更焦虑、更抗拒,身上的刺更坚实了。

我本身就对院方的做法不满,有一回被她发现,悄悄给她出主意说:“你下次进去,趁医生不注意你就装睡,她说什么你就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把她逼疯!”

晓荷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

自那以后,心理医生都是气冲冲走出咨询室,晓荷跟在后面贱兮兮地说:“您要走了呀?注意安全,下次再来呦!”

心理医生瞪她,“你不要再和我讲话了。”

两个月过去,矫正行动终止,心理医生被活活气走。院长不得已放弃“治疗”晓荷,凡是领导来视察,就把她支出去,让阿姨带她到附近的超市门口坐游戏车,吃冰激凌。

晓荷成为福利院里的小霸王。往后再有人纠正她的行为,她也不跟多废话,直接来一句经典口头禅:“那你把我丢出去。”

当所有人都躲着她,厌弃她,我却无意中发现这个女孩“正确的打开方式”。

晓荷对待我,和对待其他成年人没有什么特别,面对她,我也感到害怕,紧张。

有一阵子,我每天都要穿一身赛车服那样的衣服。一个是让她觉得我很凶,不好惹,另一个就是这衣服硬,裹得严实,她打我,朝我丢玩具也不要太疼。每天上班前,我还要给自己打气:

别害怕!别紧张!别主动和她说话,我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她。

有一次,有个外国志愿者做了很多漂亮的饼干,放在精美的纸袋子里,一人一份,饼干有不同造型,有星星月亮的,有字母,有动物图案,志愿者一人分一包,我分到一个可爱小熊造型饼干,很喜欢。

晓荷坐在离我不远处,瞅着我,悄悄朝我这边挪了挪,和我说:“喂!我和你换。”

我学着她平时怼人的模样,哼地一声,再附上一个白眼,没说话。

晓荷愣住了,她挪了挪,坐在我的对面,语气缓和一些,说:

“你和我换吧,我这个也很好看的。”

我摇摇脑袋,说:“不!我就喜欢这只小熊。”

她气愤地说:“你是大人!哪有大人和小孩抢东西的!大人就应该让着小孩的。”

我把饼干装进口袋里,一副保护好,不能被抢走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

“大人凭什么要让着小孩。你一个小孩每天啥也不干,吃了玩,玩了睡,我们大人每天干那么多活,那当然是大人拿好的!啥活也不干,还想拿好的,没门!”

晓荷噘着嘴,吐了几口气。她叉着腰,模样就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不说什么,又气不过,只能把屁股下的坐垫狠狠摔到地上,气呼呼走掉。

我也没去追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我的饼干,拍了个照,乐滋滋地打开吃起来。

回想起来,这样做其实是没有把晓荷当作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在我看来,成人世界设置了一个“正常”的标准。我不喜欢这种标准,人是生命,不是一个个要解决的问题,就像多肉有多肉的养育方式,百合有百合的规则,晓荷就是她独有的样子。

说得简单点,我不想矫正晓荷的行为,也不给她说“丢掉我”的机会。

自那以后,我一直坚持这样做,晓荷渐渐地不再与我针锋相对了。我让她上课,她就去,不再哼一声表示敌意,也不再拿玩具砸我。

尽管她还是不会主动靠近我,也不喊称呼,直接说“喂”,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蒙对考题的孩子,无意间解开一道谜题,让晓荷的刺,往回缩了那么一点。

往后三年多,晓荷竟然和以往有了很大改变。有时候,她跟在我身后,但是不像其他黏着我的孩子那样,非要拉着衣服,贴着我。

她要跟我保持距离,也不拉着我,我一回头,她就假装干别的。

看见我帮孩子换尿不湿,她主动帮我摁着小孩,让他不要乱动,自己倒水的时候,顺便给我倒一杯,还在两个小孩同时嚷嚷要我抱时,把其中一个搞走,找个玩具塞给他。

可是她仍然会怼别人,任何企图矫正她、驯化她的人,都要遭到她的无情攻击。

直到晓荷八岁那年,在一个孩子的灵堂,我终于明白她身世的秘密。

福利院里有一个孩子胆道闭锁,需要换肝才能治好,可是没有等到肝源,去世了。当时这样的孩子有三四个,没有肝源,他们只能活到三四岁。

福利院有里外两栋楼,一旦有孩子去世,灵堂安排在外楼的活动室,同时把孩子们聚到里面和后院,不让他们看到。只会让一些年纪较大、心智相对成熟的孩子过来帮忙。

火化前一天,我们在叠金元宝,晓荷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跑到灵堂里。谁也不敢要她帮忙,都害怕被她怼回来,没想到晓荷突然说:

“你们这些笨蛋,还这么多,没有我怎么行呢,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们吧。”

听到这话,我们都想笑,但是又不敢笑。

金元宝叠到最后一点,我让阿姨带其他孩子们去吃饭,自己留下最后收尾。其他孩子都主动去吃饭,阿姨喊晓荷,喊了两回,晓荷不动弹,也不理人家,半天才说:“我不饿。”

阿姨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走掉了。灵堂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晓荷突然问:

“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要求我?你从来没有要我做一个懂事的人。”

我想了想,说:“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没有资格劝我坚强。”

说完这话,我盯着晓荷,想看看她的反应。

晓荷没有说话,继续叠着金元宝,哭了。我没有追问,灵堂里静悄悄的,我们各自叠着金元宝。

大概几分钟后,晓荷手里叠着,轻轻地说:

“她扔了我三次,我都找回家,最后一次是我不想回去。她既然不想要我,那我就走吧。”

她没有说“妈妈”两个字,我确认了一下,“是你妈妈么?”

她点点头,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接着面不改色,依然叠着金元宝。

我的心脏,却好像抽搐了一下。

那时我已经在福利院工作挺久了,隔三差五就有孩子来,基本上都是遭到遗弃的,我觉得已经挺了解他们的,没想到晓荷的身世是这样。

遭受遗弃的孩子,多是一出生就被扔掉,两岁以上的都很少了。因为孩子越大,就越有感情,遗弃也就越难完成。

我想不通她妈妈为什么这样做,如果对孩子没有爱,为什么不一出生就扔掉,非得等到四岁,孩子和妈妈有了感情?

也不太可能因为穷困。室间隔缺损手术,并不是特别费钱、特别难治,能走医保,一次手术也就能解决。多年以后我下乡调研,还特意问过县城医生,2010年左右,你们能治这个病吗?回答是能治,不难。

那到底为什么,能让一个妈妈,连续四次扔掉自己的孩子呢?

更让我震惊的是,当年四岁的晓荷说:“那我就走吧。”

她能走到哪里去?回想起她的档案写着“四岁生日那天遗弃在教堂”, 教堂可能就是她选择的。也许觉得那里的人不会马上“丢掉她”,总要给她一口饭吧。

我感觉受到巨大的冲击。她把这些说给我,就好像把自己过去的秘密托付给我,而我接过了一个沉重的东西,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无动于衷。

我走到离她很近的位置,想要抱抱她,说点什么。可是她察觉到我的动作,一躲闪,手里伸出一张叠金元宝的纸,故意岔开:

“这纸太小了,叠不了元宝,叠星星行不行?”

我看过一篇论文,是讲述国外新生儿教育的,呼吁母亲在孩子一岁以前尽可能多抱着。因为此时孩子对世界是陌生的,唯一熟悉的就是母亲,充分拥抱,就会产生安全感,反之如果此时没有得到充分拥抱,可能终其一生安全感匮乏,想要弭平得花数十倍力气。

晓荷不光没有足够拥抱,还被妈妈丢弃过四次。残破的童年,让她内心安全感缺失,成为刺猬女孩,想要变回“普通孩子”那样,几乎不现实。

我只能退回去,点点头,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那天夜里,我偷偷哭了半宿。

在福利院工作那么久,我经历过的遗弃事件已经很多了,可是晓荷依然让我揪心。

我没有目睹晓荷妈妈是怎样丢弃她的。可是脑子里,很多画面在反复重映。

她妈妈第一次把她丢出去,她找回去,那她在那个家怎么生活?小心翼翼吗?看着母亲的脸色,胆怯、卑微,不敢有任何出错的地方,甚至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通常丢弃孩子都是放在很远的地方,就是怕孩子找回来。而她妈呢,当晓荷找回来,她妈妈是什么反应,有愧疚吗?可能没有吧?

晓荷回来以后,怎样跟妈妈沟通?你是把我忘了,还是故意丢我的?这些没有质问过妈妈?

也许她根本不敢问,而是求妈妈,不要扔掉她,她会做一个乖小孩。

晓荷的口头禅是“那你把我丢出去吧。”

我想,对她来说最糟糕的不过是,你把我丢出去,还能把我怎样。

以往印象里,她一直是昂首挺胸,锋芒毕露,总是很拽的模样。是不是因为,她在四岁之前一次次找回去,已经把头低到尘埃里,把这辈子的卑微用完了呢?

那天夜里,曾经让我害怕紧张的,刺猬女孩身上的刺,好像荡然无存了。

我们被刺猬扎伤过,但是没有人想过,刺猬浑身长满刺的过程,自身是更疼的。想到这点,即使她在福利院再霸道,我仍然不想去矫正、甚至训斥她,而是疼惜她。

那个夜晚,我感觉肩膀上担负起这个孩子的未来,想要做点什么,改变她的处境。

晓荷继续待在福利院,是没有出路的。

这个孩子不适应福利院,周围都是要矫正她的人,而她对这些人非常抗拒。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周围和她同期的孩子都被收养走了,她却迟迟没有消息。

福利院几乎每天都有想要收养孩子的人来拜访。收养人对哪个孩子有意向,负责收养的老师就要把孩子的情况告诉收养人。

但是这些老师,都不知道晓荷过去,却一味地想要矫正她。在他们嘴里,晓荷能是什么样呢?

怎么可能通过他们,给晓荷找到愿意接纳她的收养人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用三五年的光景,让她变得柔顺一些,不是强行拔掉她的刺,而是自然而然地,让她感受到温暖与关爱,不必再像以往那样,对周围剑拔弩张。

虽然她的脾气是有理由的,但是以后步入社会怎么办呢?终究还得过日子吧?

这个人,只能是我了。

我打算以寄养家庭的身份带她回去,像两个同居女孩一样生活。

当时我在市区做一份记者的工作,每个月挣4000多点,如果寄养晓荷,就要搬回福利院附近租房子。我那时每天9:00上班,如果由附近出发,需要每天清晨5:30出门,下班回来也要深夜。

村里到最近的公交站得走20分钟,公交车半小时一趟,迟到可不得了。我找到一位开三蹦子的大爷,打算以每月300的价格,每天早上载我去公交车站。

盘算这些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人,也许能帮助我改变晓荷的命运。

有一天,我在办公室准备教案时,遇到一位咨询收养的外国人。

她叫萨拉,一头金发,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实则已经三十多了。当时萨拉和负责收养的老师说:

“我想收养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孩,我有两个妹妹,爸妈去世得早,我把她们养大成人的,所以擅长和大一点的小孩相处,不太能跟太小的孩子打交道。”

当时我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听到她们的对话,突然像被点醒了一样。

“妈妈”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坏蛋,这已经成为她性格的一部分,就像出厂设置。强行干预只能适得其反,这是难以帮她找到一个家的根源。

然而是谁规定,一个家里必须有“妈妈”这个角色呢?

如果收养晓荷的,是一个姐姐呢?

我抱着期待,偷偷观察萨拉。后来两次在福利院见到她,她都是找七八岁,年龄比较大的孩子,陪他们玩游戏、教他们说英语。

等到第三次遇见萨拉,我打算和她聊聊,当时她正要离开,我也差不多要下班,赶紧追上去和她套近乎,“你想收养孩子?”

萨拉说:“我怕疼,嘿嘿,不想生孩子,但是我很喜欢小孩。我先生是中国人,很想有一个中国孩子。”

我说:“那很好啊!我可以和你讲讲福利院的孩子,他们的身世和心理创伤,如何和他们相处。”

其实我只是找个理由,想要游说萨拉收养晓荷。

萨拉很激动,“好啊好啊,那周末我请你吃饭,叫上我先生,你好好给我们讲讲。”

我们在三里屯一家西餐厅见面。

萨拉是加拿大人,她把两个妹妹抚养成人,还收养了一个海啸中成为孤儿的波兰女孩,现在七岁。一大家人每周都要聚会,每年都要拍一套家庭写真集。

她的丈夫是华裔,几代定居加拿大,不会说中文,没有在中国生活过,血脉相连总是心系中国,这才想要收养一个中国孩子。

我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萨拉就是能够帮助我,改变晓荷命运的人。

我跟夫妻俩讲了晓荷的身世,包括她被亲生母亲扔掉四次,最后一次放弃回家。萨拉显然牵动了情绪,边听边哭着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怎么能一次次下得了手的?”

萨拉当时就说,下次到福利院,会特别留意这个孩子。

可是,晓荷真的能接受萨拉吗?相处这么多年的老师,都拿她没办法,一个陌生成年人,让晓荷不产生抵触情绪,太难了。

我打算把自己的秘诀告诉萨拉。

和晓荷接触四年多,我已经摸索出一套和她相处的方法。其实早在小熊饼干时期,我就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正确打开方式”,不过那是我瞎蒙的,还搞不懂背后的门道。

真正让我想透背后逻辑的,是一个自闭症的孩子。

有一回,一个家长带着自己的自闭症孩子到福利院参观。家长给孩子们买了零食,多数孩子凑过去,就在她分发给大家的时候,那个自闭症的孩子,竟然和角落里的晓荷玩起彩笔。

自闭症孩子拿彩笔往晓荷的脸上画,把晓荷画成一个小丑,晓荷也给她画,两个小孩看着彼此的鬼脸,嘎嘎笑,特别开心。

我看在眼里,突然意识到,这个自闭症孩子,完全掌握了和刺猬女孩相处的精髓。

不管是福利院里的老师,阿姨,甚至其他孩子,大家要么觉得晓荷有“病”,要么觉得她可怜,都把她当成一个麻烦,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或者一个需要特殊照顾的怪小孩。

终归一句话, 所有人都想要改变她。

每当晓荷感受到这一点,就会绷直“身上的刺”,直挺挺地怼回去。

那个自闭症小孩,没有这种特殊对待,啥也不知道,就拿晓荷当成普通的小朋友,也没想过改变她。晓荷倒是和她玩得特别好。

我那回和她“抢饼干”,也是偶然做到这点,拿她当成普通、平等的人看待,晓荷从此就不再怼我了。

所谓的秘诀,就是拿晓荷当成一个普通、正常人看待,别想着规训她,也别给她什么特殊照顾,和这个人正常相处就行了。

但是福利院的老师只想矫正她的行为,把她当作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压根不愿意耐心和她相处。

改变一个孩子很难,改变成年人更难,明白这一点后,我也不愿意去说服他们。

尽管和萨拉接触几次下来,我都觉得她应该可以做到,可我还是作为解释,把我和晓荷相处的经历和她都说了,很希望这对“姐妹”能成功匹配,我还特意和她强调:

“只要晓荷的世界没有妈妈,她可以很快乐的生活,妈妈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成为世界上最相爱的人,这就够了,是不是妈妈,不重要,不用提及这个概念。”

后来,萨拉过来找晓荷玩了几回,两人的合拍程度令我惊讶。

有一回,我看到她们玩棋盘游戏,竟然有说有笑,这幅画面在晓荷身上,简直罕见。每次我不在的时候都问阿姨,最近有没有外国人和晓荷比较亲近,阿姨说是有一个。

我问是加拿大人吗?阿姨说,这我不知道,是个金色头发的女人。

萨拉大概又来过四、五次,就向福利院提出申请,正式收养晓荷。在法律文件上,萨拉是晓荷的养母,但是两人互相称呼名字,萨拉也不在意,晓荷是否管她叫“妈妈”。

每个孩子临走,福利院都会汇总一份资料,上面展示孩子的全部信息。我看过那份资料,遗弃那栏依旧写的是,“四岁生日当天被遗弃在教堂”,说明院方依然不知道,晓荷被遗弃过四次,最后一次自己走掉了。

离开中国那天,我对九岁的晓荷说:“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别的孩子,这时要么想多拍照留念,要么哭着不愿离别,晓荷两种情绪都没有,好像离别也没什么大不了,拍照都不愿意,跟我说:“你就在这里说。”

于是,我又把心里的话咽回去了。

这时我已经认识她五年。晓荷不再是当初的刺猬女孩,见谁扎谁,可是也拒绝与任何人变得亲密,更拒绝所有肢体上的亲昵与接触。

我不清楚,这是否会成为她离开中国以后的问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萨拉身上。

果然,晓荷去加拿大以后,麻烦接踵而至。

她陷在自己的空间里了。

晓荷到加拿大两周,萨拉给我打来求助电话。

“如果她在专注做一件事,这时候要吃饭了,不吃的话,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她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我应不应该干预呢?我管她的时候,界限在哪里?”

我问萨拉,晓荷平时都做什么?萨拉说,她几乎不怎么和我们聊天,就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电脑游戏,屏幕上有绿色的小怪物,吐一些弹丸,打僵尸。

我有点着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以前在福利院,所有东西都是大家的,没有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堆想要矫正她的人,这下突然变了,晓荷这是放飞自我了。

我故作平和地对萨拉说:“晓荷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如果偶尔没有按点吃饭,也没有太大问题,至于管她的界限,你就按照自己最自然的判断,不用顾虑那么多。

“跟她最好的相处一定是自然的,不要隐忍或者迎合,做自己最自然的样子就好了,该发火就发火,对别人什么样子,就对她什么样子,不要把她当作需要特殊照顾的孩子。”

过了两个月,我再问萨拉情况如何?她说现在还不错,晓荷很少一个人待着了,跟他们吃完饭,都会在客厅聊天,还学会“讨价还价”。

萨拉家有打扫卫生的阿姨,但是为了让孩子学会做家务,两个孩子轮流洗碗。有一天晓荷和波兰妹妹说:“该你洗碗了,我这周洗五次了,你才洗了三次。我们来定一个值日表,印一个有我们头像的印章,在纸上盖章,谁的章少谁洗碗。”

这种“讨价还价”也许说明晓荷已经一定程度上融入了新家吧。

可是没我想得那么容易,晓荷又给我们俩出难题了。

被收养半年左右,我和萨拉视频,问她最近怎么样。

萨拉说:“倒是都还好,也没有什么冲突和矛盾,相处也比较和谐,但好像她没有把这里当作她的家。我们逛商场,她看到一个灯,说这灯很适合你们家,看到一把椅子,说椅子很适合你们家。总是说——你们家。”

我顿时一愣,脑子里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和任何人都不显得亲密,这是晓荷的性格,只能给她更多的时间,冒然地做什么,强行让她融入,恐怕只能适得其反。

没想到一年后,这个难题,竟然被萨拉解决了。

我赶紧追问,想知道她怎么把晓荷嘴里的“你们家”,变成“咱们家”。

萨拉告诉我,有一天接到晓荷老师的电话,得知晓荷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同学打架。男同学说晓荷不是加拿大人,妈妈不是生她的妈妈。

晓荷虽然嘴上不承认那是“咱们家”,可是已经把萨拉当成最重要的人,这些话对她来说难以接受。

老师打电话的目的,是让萨拉注意关照晓荷的情绪。结果放学回来,晓荷表现得很正常,看不出什么情绪。萨拉知道,晓荷没有向她吐露真心。

她没有找晓荷谈这件事,而是不久后找到老师,希望由她出资,请同学们去一个农场郊游,要求是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宠物。

加拿大家庭多数都有猫或狗,萨拉就组织一场宠物农场游。等到大家都玩累了,萨拉叫同学们围坐着,问他们,你们的狗是哪里来的?

有些同学说是买的,有些说是收养的流浪狗,有些说是外婆去世了留下来的。

萨拉又问,它们都是什么品种?

有同学说,我的是柴犬,有的说我的哈士奇是俄罗斯的,有的说我的边牧是英国的。

萨拉问同学们,你们爱你们的狗狗吗?

同学们说当然啦,它是我的亲人,有的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萨拉看着和晓荷打架的男生说:“所以爱,与是不是本国的,是不是你生的都没有关系。晓荷的确不是我生的,她也不是加拿大出生的,但是这一切并不影响我们彼此相爱,对吗?”

她没有批评男生,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带着狗狗们来了一场运动会。

自那以后,那个男生再也没有找过晓荷的麻烦,两人竟然还成为不错的朋友。

从那时起,晓荷嘴里不再有“你们家”,虽然她不喊萨拉叫“妈妈”,但是彼此敞开心扉,什么都能说。不管学校里的事,还是晓荷喜欢的同学,她都和萨拉、两个阿姨(萨拉的妹妹)分享。

我不禁为萨拉的做法叫好。当初真没看错,萨拉果然是能帮助我改变晓荷命运的人。

直到要写下这篇故事,我特意去问萨拉,好奇她究竟有什么“魔法”时,萨拉向我讲述了她的童年经历。

我这才明白,萨拉其实就是晓荷的翻版。

萨拉的父母是户外爱好者,常常背包去行走一些小众的、甚至是极端的旅行线路,在萨拉14岁那年,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

三姐妹唯一的亲人就是外婆,但是外婆年纪大,无力照顾三个孩子。当时二妹9岁,小妹4岁,萨拉瞬间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父母葬礼后,三姐妹即将被送进圣婴院(儿童福利机构),萨拉把两个妹妹叫到一边说:

“谁要收养我们,或者把我们送到别的地方,我们坚决抵制,我还有几年就成人,可以养活你们了,我们三个坚决不分开。”

就这样,三姐妹决定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小妹从爸爸妈妈去世,直到进圣婴院好几天,还是在哭,萨拉和小妹说:“你不要哭了,我们都要接受现实。”

圣婴院的院长听到,和萨拉说:

“让她好好哭吧,哭好了才能接受现实。想哭到什么时候,就哭到什么时候。”

院长给三姐妹找了一个活动厅,准备好床和生活用品,让阿姨给房间里准备充足的零食、面包、饮料。老师和萨拉说,每顿饭都放在门口,如果想吃就把饭端进去,不想吃,过了点阿姨就收走。

活动厅有很多气球,是不久前的儿童节活动剩下的,院长说,你想扎就随便扎,想出去就出去走走,负责好妹妹们的安全就行,想哭,不想接触其他人,就在里面好好哭。

听到这里,我为院长的做法拍案叫绝。

我们总是劝别人要乐观,想开点,希望内心受伤的人脱离悲伤的氛围,实则是不大允许这些人悲伤。

这样做,赋予了悲伤一种负面标签,没有给负面情绪一个体面的位置。结果是,受伤的人通常把负面情绪隐藏在内心的角落,任凭这些情绪,隐性地侵蚀着他们。

为帮助三姐妹衔接新的生活,圣婴院的老师接她们回家,住了半年。这位老师有个女儿,得知有三个失去爸妈的孩子,要住进自己家时,女儿问她,该怎样对待这三位刚刚失去家人的小姐妹呢?

老师说:“就像对待你的同学一样,该吵架就吵架。特殊照顾,就会让她们觉得自己被悲悯了,等于不断地提醒她们,她们失去了父母。反而会放大她们的悲伤,我们不掩盖,也不放大,正常相处就好。”

后来有一次,老师在卫生间听到萨拉的二妹在哭,老师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想妈妈。老师让二妹去拿妈妈照片,接着带她到一个房间,对二妹说,你对着妈妈的照片和她说话,告诉她你现在的生活。

二妹边哭边说,老师说,你以后想妈妈,就和妈妈说话,带妈妈去你生活的地方。

老师还带三姐妹来到天台,问她们,天上的星星,哪个是妈妈?小妹说,最亮的。

老师说,那你们就对着最亮的那颗和妈妈说话。

萨拉带着妹妹们喊:“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你们放心吧。”

随着三姐妹渐渐长大,开始帮助老师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即便是小妹也很娴熟了,老师夸赞她说:“你很棒啊!你照顾小宝宝很有妈妈的味道。”

小妹骄傲地说:“妈妈就是这样照顾我的,我现在是妈妈,妈妈就会安心了。”

有一天小妹突然说:“妈妈回来了!”

萨拉问:“在哪里?”

小妹说:“我们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我们就是妈妈呀,她就在我们的肚子里。”

小妹胖乎乎,肚子圆滚滚的,二妹调侃她说:“你这个是大肥肉。”

小妹说:“妈妈以前总是怕胖,不敢吃大肥肉,现在她可以吃大肥肉了。“

二妹说:“那我们就多吃大肥肉,越吃妈妈越快乐。”

三个孩子说到这儿,咯咯咯笑个不停。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然走出爸妈去世的悲伤。

我意外地发现,圣婴院的院长和老师,对三姐妹的方式,和我对待晓荷的方式不谋而合。

我们都不强行干预,不打扰悲伤,不强行关起门要治愈她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了有爱、自由、包容的环境,她们的伤口就自然愈合了。

良好的环境就像免疫系统,把时间交给它,它自有能力让我们复原,而不是 打开 心理的伤口做手术,一遍遍剖析她们的伤痛。

真正的治愈不是 拔掉 刺猬的刺,而是给她一个柔软的环境,让她找到可以让自己卸下硬刺的家人。

刺猬的刺不是一直绷着,只有紧张、发脾气时才是锋利的、刺人的。它放松的时候,身上的刺很顺,一点也不扎人。

其实晓荷刚到福利院那一两年,是我在这家福利院最艰难的日子。

不单晓荷被当成麻烦,我也是福利院的麻烦,因为对待孩子的观念不同,我和领导们都不对付。院方曾经有一段时间,像监视晓荷那样,监视过我。

福利院里的老师、行政人员,没必要为了孩子和领导起冲突。保育员阿姨倒是和我有相同的立场,但是她们在这里打工,只能私下赞同我,也不敢正面反抗上级。

只有我,和福利院没有利益相关,也不靠这里的工资生活,才能跟领导层“唱反调”。

我时常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跟谁都不是一派,只能自己去思考,什么选择是对孩子最好的,再自己承担责任。在处处碰壁的环境里,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事,挺艰难的。

直到2021年前后,我再次见到晓荷,我突然觉得这些年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萨拉的丈夫是苏州人,他们要回苏州探亲,那年想约我见面,我刚好在绍兴旅居,我说最近有乌镇戏剧节,我们就相约乌镇吧。

时隔五年,那是我和晓荷第一次见面,我有点小紧张。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在乌镇的大门口售票处等他们了,晓荷看见我,敲了敲我的棒球帽的帽檐,说,“hi”,好像昨天才见过。

在乌镇期间,我们没有叙旧,没有谈到福利院的事情,就是聊话剧,吃饭,划船。

她还送给我一个骷髅图案的帽子,说“不要做庸俗的人类,咱们是外星人。”非要让我戴着拍照,后来这张照片被她洗出来,放在书柜上。

晓荷给纪良安拍的照片,帽子是她送的礼物

最后两天,我当时的男朋友来了,晓荷总算逮到一个机会,以要给加拿大的朋友买礼物为名义,拉着我的男朋友独处了片刻,可能是想考察这个人合不合格吧。

晓荷问:“你为什么喜欢她?你喜欢她什么?”

男朋友说:“如果真的能说出一二三条,也太功利了吧,没有具体的原因,因为是她。”

晓荷说:“那你给我个承诺吧。”

我男朋友说:“承诺什么?永远爱她吗?”

晓荷哈哈笑着说:“才不要咧!只有软弱的人才需要一个人永远爱她,她才不需要这种东西呢,你要承诺,你会尊重她的每一个想法和选择,即使那个想法是荒唐的。”

在我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我——这只小“刺猬”轻轻地抱了我一下。

写这个故事之前,我征求晓荷的同意,没想到,她完全不在意,想都没想就说行,只有一条要求:“别说那个人是我妈。”

直到现在,晓荷的身世秘密,唯独亲口告诉过我,连萨拉,她也没有亲口讲过。

她把这件事告诉我,就好像把自己的创伤和过去托付给我。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代表这个世界回答她一些东西。

这份回答,在叠金元宝那回,拥抱她的时候想说;她临走时,我叫她,也想说,但是都被她打断了。等到现在她长大了,我又觉得没必要了。

这份回答,在我心里成了一个逗号,藏了很多年。

趁着这个故事,我想把这个回答说出来,把我心里的逗号变成句号:

她不要你,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怀疑自己,也不用怀疑这世界,你值得最好的,我很爱你。

今天的后记,是纪良安想要跟大家说的话:

在日常生活里,我们好像总能遇见一些专家,他们总是想给我们强行定制一套“幸福标准”,好像偏离了这套标准,我们就得被矫正。

我觉得很多问题就是这样产生的。每个人出身不同,经历也不同,怎么能被简单粗暴地塞进一个“正常”的模板里评判呢?

在这篇故事里,我没想过改变晓荷身上的怪异,而是想为她的怪异,寻找一片自由发挥的土壤。

也许真正的爱,不是改变那个人,而是给他提供一个温暖、舒适,能够包容他的环境。

我也想和所有的“晓荷”说:

人是生命,不是一个个要解决的问题。多肉有多肉的养殖方式,百合有百合的规则,你就是你独有的样子,不必盯着自己的问题,也不用和自己过不去,活得舒服就好了。

让广阔的世界去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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