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爸妈离婚后，妈妈让舅舅一家住进了爸爸留给我的房子

可我为什么就不能穿条新秋裤？

泪眼蒙眬中，妈妈在我面前的形象变得模糊不清，可声音却越发的让人提神醒脑：

「洗得干干净净怎么就不能穿了？刘意扬，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往歪里长，想铺张浪费，门都没有！」

她赢了。

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迫不得已穿上了那条别人的秋裤。

她像一个胜利者似的说她有的是方法治我。

舅舅舅妈都竖着大拇指说她会教孩子，实在太棒了，简直就是他们学习的楷模。

然后转身给表姐买了漂亮的羽绒服。

后来因为一点小事我和表姐发生了争吵，她叫了几个整天拉帮结派的小太妹扒了我的裤子，把那条有着黑色裤裆的灰白色秋裤暴露于众人面前。

好希望自己在那时候就突然死了。

那个冬天的冷，深入骨髓。

爸爸因病早逝，永远离开了我。

妈妈给我的不堪记忆实在太多，我以为我会带着深深的怨恨转世投胎，却没想到浑浑噩噩之中，我听到妈妈说：「才多大的人就知道和表姐攀比，你再这样妈妈就不要你了。」

身上冰冷的感觉没有了，脑子也越发清晰，我睁开眼睛看到墙上的挂历。

猛然反应过来，我这是重生了。

重生在爸爸妈妈离婚的那个暑假。

前一秒我还在跟她争论，「别的孩子都可以有零花钱，就连你给表姐的红包也是表姐自己拿着用，为什么我就不能？」

她怼了我一句，然后又开始数落爸爸没本事胆子小，这辈子屁事儿也干不了。

清醒后，我义正词严地怼她，「爸爸坚持原则是对的，你希望他胆子大，因为出了事坐牢的不是你！」

妈妈涨红着脸，强忍怒气，「刘意扬，你再这样，我真的不要你了！」

我认真地看了她很久，淡淡道：「好，那你一个人走吧。」

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5

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房子是爸爸的婚前财产，决定离婚以后爸爸就把房子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之前妈妈一直吓唬我，说爸爸会给我找个恶毒后妈，如果我跟爸爸生活，下场会很惨。

她不择手段地拿捏我，无非就是为了这个房子。

听我说要跟着我爸爸，她瞬间崩溃，「我是你亲妈，关键时候你选择跟你爸爸站在一起，把我扫地出门？」

这要是以前，我听到这句话就会心软。

死过一次以后，我长了记性。

我冷冷道：「我想跟着爸爸，你搬走吧。」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丈夫和孩子合起伙要把我赶出家门呀……」

妈妈一屁股坐地上，号啕大哭。

可她不就是这样对待爸爸的吗？

爸爸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是个公务员，却老实木讷，被妈妈欺负了十几年。

他一直逆来顺受，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这在我心中也是一个谜。

没兴趣管妈妈的蛮横骄纵，我跑进爸爸的房间，看见他坐在电脑桌旁，眼睛红红的。

旁边还放着几张他梦想以此逆转命运的彩票。

还能这样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真好啊。

心里五味杂陈，我蹲在爸爸的脚边，眼泪瞬间决堤：

「爸爸你不要放弃财产，这是你的家。

「爸爸和妈妈分开了，必须搬走啊。

「这是你买的房子你的家，我要跟着你生活，要搬也是她搬！」

爸爸意外地看着我，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

「扬扬，你真的……真的想跟着爸爸？」

昨天我还郑重其事地跟他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要跟妈妈在一起生活。

也难怪他现在诧异成这个样子。

我拼命点头，「对，我要跟着爸爸！」

爸爸揉着我的头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妈妈又跑过来了，「好一个父慈女孝感动人心的画面！刘义，你可真厉害啊，为了这破房子居然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妈妈又坐地上了，双腿一直蹬，耍赖耍泼。

一把鼻涕还挂在她的鼻孔外面晃来晃去，恶心得要死：

「老天啊，我肚子痛了一天两夜才生出来的女儿，竟然这么对我，呜呜呜……」

曾经最怕她这样哭得涕泗横流，但现在我的心肠硬了下来。

估计她会继续卖惨，我已经在心里准备说辞怼她。

不料妈妈见我气定神闲的样子，没耐心卖惨了。

原形毕露的她抹去眼泪，瞪着爸爸，「要么离婚自己净身出户，要么你再最后帮我弟弟一次！」

爸爸瞬间脸色苍白，浑身直哆嗦，「……肖春兰，你太过分了！」

妈妈嘴角弯出一丝阴狠的冷笑，「都到这地步了，我装白莲花给谁看！老实告诉你，我就肖利这么一个弟弟，就是拼了命也要维护他！」

爸爸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什么状况？我明显感觉到妈妈在威胁他。

6

第 2 天一大早妈妈就跟我说，冰箱里的虾肉饺子哥哥和舅舅都爱吃，让我给他们家送一点过去。

包的饺子拿给舅舅家一大半，妈妈说剩下那一点是留给我的。

我爸耷拉着脑袋，喝着稀饭，蜡黄的脸色让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记忆中几个月后，爸爸被免职，还因为肝癌在出租屋里孤独地死去。

一想起这个就心里一阵揪痛，我忍不住眼眶又红了。

「他说不想吃肉，不是我不给他吃。」

妈妈理直气壮。

我故作淡定，「我知道。」

妈妈去上班，临出门还充满嫌弃地瞪了爸爸一眼。

没过多会儿，爸爸也出门了。

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塑料袋是透明的，是红头文件——工程招标……

可我记得爸爸今天休息，不上班。

我似乎知道妈妈是拿什么威胁爸爸了。

重活一次，我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淡定地从抽屉中拿出一袋巴豆粉撒在饺子上面。

为了防止那一家子吸血寄生虫怀疑，我又加了一些五香粉。

爸爸前段时间肝火重便秘，医生给他开了这种巴豆粉。

清肠通便，绝对的良药，吃多了，一泻千里也不在话下。

昧着良心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舅舅他们也该清清肠胃了。

到了舅舅家刚想按门铃，我就听到舅舅舅妈在吵架。

「不是吹牛 B 你姐姐很厉害吗？这回你姐夫怎么不听她的？今天下午就是工程招标会，他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是打算一点忙也不帮啊！」

「你放心，那个怂包刚刚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十点半在咖啡馆见面。」

「这么说，我们的事情是有眉目了？」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个怂包敢不帮我们，我姐就真的一脚把他踢了！」

「哈哈哈……」

屋子里传来刺耳的笑声。

原来这就是爸爸和妈妈离婚的原因。

爸爸在水利部门工作，虽然只是个小职员，但要接触一些工程招标。

听这意思，他们是想让爸爸泄露标底，泄露评标情况，泄露关键人物名单，让他们恶意操纵招标。

这是犯法的。

可恶！

肖利这个混蛋为了自己的利益要把爸爸推入万丈深渊。

更可气的是，我妈这个蠢女人不惜押上自己的婚姻，也要给他们助力。

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我按了门铃。

7

舅舅打开门，满脸震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怕我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他连说话都有些破音了。

我淡定地一笑，「没有很早，我刚到。」

舅舅放心了，满心欢喜地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饺子？这上面撒的什么啊？」

「五香粉。我妈说这个饺子适合煎着吃，先撒五香粉比较香。」

舅舅接了饺子刚想关门，我笑嘻嘻地挤了进去。

「恭喜舅舅，招标会一过，你肯定又赚得盆满钵满。」

舅舅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扬扬，你爸爸是不是说什么了，你就这么肯定舅舅能中标？」

「我爸啥也没说，但我妈说你能你肯定就能啊。对了，舅舅，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煎饺子。」

平时在我们家，妈妈就经常使唤我伺候他们。

所以舅舅舅妈也没有怀疑，理所应当地坐下来等我把饺子煎出来。

我甚至还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紫菜蛋花汤。

然后我笑嘻嘻地坐着，眼睁睁看他们吃完了饺子，这才放心地回家。

结果就是舅舅舅妈窜稀一天，拉到脱水，到了医院还没查出病因。

当然也就没时间去跟我爸见面。

晚上爸爸回来，听我妈说舅舅住院没办法参加这次的招标，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眼下我最着急的不是这个。

我爸离婚，净身出户，生病没钱医治，死于肝癌。

听说肝癌得病初期不痛不痒，如果不做体检，很难被患者发现。

按时间推算，我很担心爸爸现在身体已经有了病灶。

8

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下，爸爸同意周末去医院检查。

肖利工程招标泡汤，妈妈怪罪爸爸没有事先把招标的事情泄露给他：

「就顺手的事儿你非要等到招标前才做，害得我弟弟错过了这次机会，刘义，你是不是故意的？」

爸爸嘴笨，但也知道轻重：

「肖春兰，你以后都不要逼我，我有我的原则。」

「连我弟弟的忙都不肯帮，你还当我是你妻子？算了刘义，我们还是趁早离婚吧！」

妈妈咄咄逼人。

我目光直视这个扶弟魔。

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看她越来越恶心了。

忍不下这口气，我怼她，「娶了你就得护着你弟弟，肖利是你身上的肿瘤？」

「死丫头，肖利是你的亲舅舅，我的亲弟弟，你就这么说他？」

「对，他是你弟弟亲，比你老公还亲。你离婚回去跟你弟弟过吧，快点办，别拖着！」

妈妈气得脸色发白，又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

「……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生下这么一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女儿……」

又是这一套，就不能玩点新的？

被这样的女人拖累，爸爸迟早会出事，我不但没有扶她起来，还催促爸爸快点办离婚。

妈妈哭了一夜，第 2 天他们就离婚了。

气愤的是虽然房子还是在我的名下，但是妈妈以我还小需要她照顾为理由，不肯搬家，逼着爸爸搬了出去。

爸爸租了房子。

他离开的那天，我帮他收拾东西，看到抽屉里的那几张彩票，突然脑洞大开。

「爸，你明天就去买彩票，记住了，你买的号码必须是我的生日的年、月、日、时辰，倒着写。」

爸爸一脸不解。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小福星，会给你带来好运吗？爸爸，你就依我这一次吧！」

「好，好，好，都依扬扬的。」

爸爸搬走以后，妈妈马上给舅舅打了电话：

「我跟刘义离婚了。」

妈妈语气甚至充满了骄傲。

「不是吧？肖春兰，你还真离了？」

看来舅舅是真的急，都敢直呼我妈的大名了。

我妈还「大义凛然」，「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他敢不帮你我当然跟他离！」

「我早就跟你说叫你不要那么强势，姐夫这一次不帮我，也许哄一哄下次就肯帮忙了。现在你真的跟他离婚，我以后还怎么竞标？」

「他们两父女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一时冲动就……」

妈妈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还有点可怜巴巴。

「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意气用事，肖春兰，你真是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舅舅语气强硬，一点也没有帮妈妈说话的意思。

「肖利，你是我的亲弟弟啊，我受了委屈你不安慰我，还说我……」

9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她那疼得像心肝宝贝似的亲弟弟，极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第 2 天，我亲自陪爸爸去医院拿了体检报告。

不出我所料，我爸爸已经肝癌早期。

「爸爸别怕，还是早期，肯定能治好的。」

「扬扬，爸爸不怕死，只是很遗憾没办法看着你长大。以你妈的性格，如果爸爸不在你身边，恐怕你以后会吃苦……」

还是他了解妈妈啊。

可我怎么可能再给那个愚蠢的女人折磨我的机会。

我像个大人似的安慰爸爸，「我还是要搬过来跟你住，爸爸你放心吧，你一定会否极泰来，长命百岁。」

这些年，爸爸好不容易存了二十万，都被肖利借去给工人垫发工资了。

「现在我和你妈离了婚，肖利肯定不会把钱还我。扬扬，爸爸没钱治病……」

那双本就充满忧郁的眼睛，现在更是带着失望的灰涩。

算一算，今天也是开奖的日子。

我拉着爸爸去彩票销售点，「我们马上就有钱了，爸爸，你会好起来的。」

10

我妈一听说爸爸买彩票中了三百万，就厚着脸皮来爸爸住的出租屋：

「我就说我男人长着一副有福之相，迟早会发财，还真被我说中了，连买彩票中奖这种事都被你碰上了！」

我这辈子还没见她嘴巴这么甜过。

带着冷笑，我问：「妈，你知不知道爸爸是用我的生日当着号码买的彩票？」

妈妈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是吗？看来我女儿真是个小福星！」

我可记得她一直说我瘦骨嶙峋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一个不招财的人。

到底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笑容敛去，我淡淡道，「我和爸爸都是有福之人，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爸爸也冷冰冰地看着她，「肖春兰，我们已经离婚了。」

妈妈蒙了，「……你们用得着这么冷酷无情？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

我不会忘记她是怎么对待我爸爸，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将妈妈推了出去，「你的家人是肖利他们，你别搞错了！」

11

爸爸住院了，妈妈厚着脸皮来看了两次。

伴手礼是一袋蔫不拉叽的水果。

每一次话到最后，都是说她现在工作不顺，很缺钱。

爸爸以为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打算给她拿点生活费。

可我在学校却看到表姐手腕上还戴了一只劳。

妈妈这么疼舅舅，难道她山穷水尽的时候舅舅就忍心冷眼旁观？

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那天我回自己家，开门的是舅舅。

一问，才知道舅舅做工程亏钱了，把自己家的房子租出去，搬到我家来住。

「扬扬啊，你能不能在你爸爸面前替舅舅说两句好话，让他借舅舅 100 万，让舅舅渡过难关……」

原来妈妈又想在爸爸那里骗钱给她的宝贝弟弟！

这种时候，他们还惦记着爸爸的救命钱！

怒意难消，让我产生了报复的想法：

「不能！而且我这次来是正式通知你们，必须尽早从我房子里搬出去！」

妈妈在厨房做饭原本不打算搭理我，一听我这么说，马上就跑了出来：

「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赶你舅舅走？刘意扬，谁给你的胆子？」

真是搞笑，她怕是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我冷冷道，「肖春兰女士，我说的你们，包括你和肖利他们一家人！这房子我打算租出去，所以你也尽快搬家吧！」

「天杀的不孝女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不想听她的鬼哭狼号。

我早就免疫了，她甚至都没影响我的情绪。

从家里出来，我就去找房产中介，贴了广告把房子租出去。

12

爸爸的手术很成功，术后也很快恢复健康。

连医生都说爸爸运气好，早早发现自己生病。

爸爸骄傲地说, 他能捡回一条命是因为他有个好闺女。

在他看来彩票中奖和他的病都是我未卜先知。

我简直太厉害了。

被我赶出家门以后, 我亲爱的妈妈在她亲弟弟家里还没住到三个月, 就吵了几架, 最后被舅妈给轰了出来。

后来我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只有 10 平方米的出租屋看到她。

房子旁边就是一个建筑工地, 还有一条臭水沟。

每天有人吵吵闹闹不说, 还臭气熏天。

听说这一带, 是全市最便宜的房子。

妈妈看见我就哭, 「扬扬，这里又脏又乱，晚上还会有老鼠跑到我床上，你看你害得妈妈好惨啊, 呜呜呜……」

抬举了啊，母上大人。

把你害得这么惨的, 是你自己。

你这是自作自受！

没过多久, 肖利在其他工程招标中又犯了老毛病, 贿赂相关工作人员, 被人告发判了三年。

舅舅进了监狱，妈妈还没死心, 腆着脸去看了她的宝贝弟弟。

那天我也去了。

最近没什么乐子，我想看舅舅在监狱里有多惨。

「弟弟啊, 你都瘦了, 在里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呜呜呜……」

妈妈一看到舅舅，就哭得肝肠寸断。

她最近没少哭吧，连眼睛都变得浑浊了呢。

舅舅冷冷地凝视着她, 「现在哭有用吗？连姐夫那么老实的人你都守不住，如果有姐夫在, 我至于锒铛入狱？肖春兰，你记住, 我有今天都是被你害的！」

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舅舅：

「你自己犯的错, 还怪我？」

「不怪你吗？明明找那么一个好老公完全可以帮上我的，就因为你的臭脾气，把这一切都毁了！」

「那我呢，我的生活是被谁毁了的？」

「你是自己作！我真后悔收留了你三个月。连你亲老公亲闺女都把你扫地出门, 你就没有反思过是不是你太招人厌吗？」

「反思？是啊, 我应该反思，呵呵……」

妈妈终于悔不当初, 当下就说要跟舅舅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她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而我，忍不住笑了, 举起了大拇指, 「舅舅，你行啊！」

这三观，让人叹为观止了。

有些人总得撞了南墙才知道转弯的, 只是，我亲爱的妈妈清醒得有些晚了。

不过想来她也不会孤单的吧，毕竟还有半夜三更跑到床上的老鼠陪伴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