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生日这天，我一心想逃离妈妈，结局却意想不到？

23:45 生日前夜

我蜷在飘窗上戳手机屏幕，备忘录里躺着第三版《生日逃亡计划》。楼下服装市场收摊的卷帘门哐当响，像给这破小区的夜晚敲木鱼。突然听见防盗门吱呀，我秒速锁屏塞进校服裤兜，后颈还是被凉丝丝的掌心贴住。

"又熬夜。"李淑芬的塑料拖鞋在瓷砖上拖出刺啦声，"周晓雯她爸上个月刚被派出所带走，你当我不知道？"

我猛地转身，膝盖撞到窗台铁艺雕花："你查我手机？"

她晃了晃褪色的安全生产手册，封皮印着"98年纺织厂优秀员工"："你班主任给的名单，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拿红笔圈着。"月光漏进她眼角的细纹，那些纹路突然和安全手册折角的折痕重叠。我抓起书包冲进卫生间，反锁门时听见她对着镜子嘟囔："美颜相机调三级都遮不住眼袋。"

06:30 暴雨清晨

雨点砸在老式遮雨棚上，把英语听力磁带的声音敲得支离破碎。我叼着半片面包往楼下冲，瞥见生锈的信箱后头晃过片藏青衣角——李淑芬的工装外套。

"妈！"我故意在单元门口跺脚，"您这跟踪技术比朝阳大妈还潮。"

她从梧桐树后转出来，手里攥着把碎花伞，伞骨断了两根："路滑。"

我接过伞柄时摸到层黏腻的502胶水，这破伞上周就该扔了。她忽然抓住我手腕，指甲陷进校服布料："晓雯她妈在夜市摆摊，凌晨三点才收摊，你晓不晓得？"

雨幕里飘来煎饼果子的焦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樟脑丸味。我甩开手冲进雨里，听见她在后面喊："国栋！你闺女犯倔了！"

07:15 教室后门

林国栋的出租车停在巷子口，车载监控闪着雪花。我钻进后座时，他正往方向盘上哈气擦雾："真要去？"

"您不是都伪造好家长信了？"我晃了晃书包侧袋，露出半截印着"市三中家长会"的信封。他沉默着发动车子，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水痕，像把生锈的圆规。

"你妈年轻时在夜校学裁缝，"他突然开口，"有回下晚自习被醉鬼堵在弄堂。"仪表盘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我看见他鬓角新冒的银丝，"她攥着美工刀抖了半小时，后来再没走过那条路。"

我扭头看窗外，便利店霓虹灯在雨里晕成粉紫色："所以呢？"

10:20 托管班走廊

周晓雯的校服裙摆扫过生锈的消防栓，钥匙串在锁孔里转了七圈才开门。我盯着她卧室墙上泛黄的舞蹈比赛奖状，照片里穿蓬蓬裙的小女孩和现在画烟熏妆的少女重叠。

"你妈真信了？"她从冰箱掏出两罐可乐，易拉环崩在瓷砖上叮当响。

我点头，指尖摩挲着书包里震动的手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李淑芬。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像无数双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拖行。我们扑到窗边，看见李淑芬举着把碎花伞站在雨里，伞面被风吹得翻起边，像朵蔫了的蘑菇。

12:40 同学家楼下

我攥着书包带冲进雨里，帆布鞋踩进水洼溅起泥点。李淑芬的伞骨突然折了，雨水顺着她发梢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你跟踪狂啊！"我朝她吼，声音被雨声撕得支离破碎，"我十八了！不是八岁！"

她往前跨半步，工装裤膝盖处洇开深色水痕："你爸昨儿在出租屋偷偷哭，说对不起你。"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针，顺着脊椎往上蹿。我转身往巷口跑，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回头看见她跪坐在积水里，安全生产手册从湿透的口袋滑出来，泡胀的纸页上"安全第一"四个字正在化开。

15:20 24小时便利店

我们浑身滴水地坐在落地窗前，关东煮的蒸汽在玻璃上画圈。李淑芬用纸巾裹着发烫的手机充电，锁屏照片是她和林国栋的结婚照，边角已经卷起。

"你外婆走那年，"她突然开口，指甲抠着美颜相机的贴膜，"我在产房疼了十七个小时。"收银台传来扫码枪的滴滴声，她声音和这声响混在一起，"你爸把安全生产手册卷成筒，在走廊来回踱步，把瓷砖地都擦亮了。"

我盯着她手腕上褪色的银镯子，那是外婆的陪嫁。货架上的陶瓷储蓄罐裂了道缝，硬币从裂缝里漏出来，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18:30 班主任家客厅

九十年代装修风格的墙纸上，还留着我小时候用蜡笔画的太阳。班主任端着搪瓷缸子进来时，我正盯着她家书柜里成排的《正面管教》。

"你妈今早来求我，"她抿了口茉莉花茶，"说愿意把市场摊位盘出去，换套学区房。"

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沙发上的蕾丝防尘罩，突然想起上周经过母亲摊位，看见她踮脚给客人试衣服，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那件衣服的吊牌价，抵得上她三天流水。

20:10 教师公寓阳台

晚风卷着楼下烧烤摊的油烟味，我摸出手机翻备忘录。最新一条写着："李淑芬的502胶水其实是用来粘我摔碎的储蓄罐，陶瓷碎片里藏着2003年的非典纪念币。"

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你妈总在凌晨三点给我发消息，问晓雯她妈收摊没。"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李淑芬凌晨两点的对话框："王老师，孩子睡了吗？"

我忽然想起林国栋手机里那三百条路况语音，每条开头都是"棠棠放学了"。远处传来夜市收摊的吆喝，混着此起彼伏的卷帘门声，像首混乱的安眠曲。

22:00 旧小区楼道

我摸黑爬到五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屋里传来窸窣响动。推开门看见李淑芬蜷在沙发里，安全生产手册盖在脸上，呼吸声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重叠。茶几上摆着个新陶瓷储蓄罐，裂纹处用金漆描了朵木棉花。

我蹲下来看她，发现她睫毛上沾着亮晶晶的东西。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周晓雯发来的消息："我妈让我转告你，她年轻时在夜市被醉汉扯过头发，现在看到戴金链子的就发抖。"

窗外的路灯忽然亮起，暖黄的光流进客厅，在李淑芬的安全手册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我轻轻抽走手册，看见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准考证，照片上的少女扎着高马尾，眼角有颗和我一样的泪痣。

23:59 卧室飘窗

我把储蓄罐抱在怀里，裂纹硌着掌心微微发痒。手机备忘录跳出新提示："明天早餐要吃鲜肉小馄饨，李淑芬牌。"楼下传来卷帘门拉下的声响，像给这漫长的一天合上生锈的盖子。

月光淌进窗台铁艺雕花的缝隙，在储蓄罐的裂纹里流淌。我摸出手机，把《生日逃亡计划》改成《裂缝修补指南》，第一条写着："明天帮李淑芬把美颜相机调回零级。"

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混着早餐铺揭蒸笼的白汽，在潮湿的夜风里慢慢发酵。储蓄罐底部的非典纪念币突然硌了我一下，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条冰凉的溪流漫过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