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握着安眠药瓶才懂:和妈妈的爱曾走丢过
发布时间:2025-07-26 22:24 浏览量:23
厨房顶灯白得扎眼,像根细针直往视网膜里钻。我蹲在水池下的矮柜前,指腹捏着半瓶艾司唑仑,玻璃药瓶碰在瓷砖上,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林小棠!"
这声炸雷惊得我手一松,药瓶骨碌碌滚进冰箱底下。我妈苏慧琴站在厨房门口,卷翘的烫发根根支棱着,像团没梳开的钢丝球。她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显示着我刚发在家族群的消息:"今晚别等我吃饭了。"
"又不吃饭?"她弯腰捡药瓶,指甲尖刮过我手背,"胃病犯了就不知道按时吃饭?你是要把自己往死里作?"
我没应声。冰箱底下阴凉,膝盖抵着冰凉的瓷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洗不净的玫瑰精油味——开了二十年美容院,连真丝睡裙上都浸着顾客的香水。
"上个月体检报告我看了。"她把药瓶重重墩在台面上,"胆固醇高,甲状腺结节,还有乳腺增生。"她盯着我胸口皱起眉,"穿的什么破衣服?松松垮垮像个孕妇。"
我低头看身上的棉T恤。领口确实洗得塌了,可这是超市促销时30块买的,软得像团云。
"小芸昨天发朋友圈了。"她划着手机,"人家在巴黎看高定秀呢。你俩同岁,她现在是品牌买手,你呢?社区医院护士,一个月挣四千五。"
水池里泡着她早上煮的银耳羹,浑浊的汤水泛着泡,像堆没吹开的肥皂沫。我想起上周她翻我抽屉,把攒了三年的话剧票根全撕了:"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浪费钱!"
"你倒是说句话啊!"她推我肩膀,"养你二十八年,就是看你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喉咙突然发紧。从小到大,她的话总像把量尺——小学量考试名次,高中量重点大学,工作后量工资单,现在量相亲对象。上回相亲男说我"性格温和",她当场拍桌子:"温和?那是没本事!"
"我去睡了。"我扶着冰箱站起来,她却攥住我手腕。
"等等。"她声音突然软下来,指尖轻轻摩挲我腕上的红绳——外婆临终前编的,线头都磨毛了,"张阿姨介绍的那个医生...条件真不错。"
我抽回手:"妈,我不想结婚。"
"不想?"她冷笑,"你就是怕担责任!跟你爸一个德行。"
脚步猛地顿住。
爸走的那年我七岁。半夜烧到39度,妈翻遍抽屉找退烧药,翻出他藏的二锅头。他们吵得整栋楼都听得见,爸摔门出去,被酒驾的货车撞了。后来整理遗物时,我在他外套口袋摸到半块化了的草莓蛋糕——那天他是跑了三条街给我买生日蛋糕的。
"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你爸吗?"她声音又尖起来,"我每天五点起来给你熬粥,给你洗床单被罩,就换你这副冷脸?"
我走进卧室反锁门。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床头柜上淌成一片银白。相框里的照片泛着旧色:爸举着七岁的我,我手里攥着半块草莓蛋糕,嘴角沾着奶油。
枕头底下还压着半瓶药。台面上那瓶是上周故意放的,真正攒的在这儿。二十八片,正好够。
凌晨三点二十二分,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是小芸的消息:"巴黎下雨了,突然想吃你家楼下的生煎包。"
盯着屏幕,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机壳上。小芸出国那天,我送她去机场,她抱得我骨头都疼:"小棠,你要勇敢点。"可我连说"妈,我不喜欢当护士,我想学画画"的勇气都没有。去年报了夜校,上了三节课,她翻书包看到素描本,当场撕成碎片:"画画能当饭吃?你爸就是太不务实才..."
床头柜突然"咔嗒"一声。我僵在原地——那是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配了我房间的钥匙?
翻身下床时,正撞见她举着我的素描本。封皮上沾着水彩色,是我偷偷画的:医院走廊的绿萝,楼下卖煎饼的阿婆,还有...
"这是什么?"她翻到一页,上面是她的侧脸。我画她在美容院给客人修眉,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发间,那些白头发被染成栗色,发梢沾着细碎的亮粉。
"谁让你画这个的?"她猛地把本子摔在地板上,封皮磕到踢脚线发出闷响,"多大了还玩小孩把戏?"
我蹲下捡本子,指尖碰到她脚边的药瓶。
"你攒这么多安眠药?"她声音在发抖,"林小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没说话。她突然蹲下来,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手背生疼:"你爸走那天,我抱着你在医院走廊哭了整夜。医生说你烧得快抽风了,我给护士磕了三个头求她加药。那时候我就想,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能忍。"
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烫得像团火。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以前她总说:"哭有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本事。"
"你上个月说胃不舒服,我半夜三点起来给你熬小米粥。"她抽着鼻子,"你总嫌我翻你抽屉,可你知道吗?你上大学时,我翻到你写的日记,里面说'妈妈不爱我'。"
我想起那本锁在木箱底的日记。大二失恋那天,我写:"妈只爱成绩好的我,爱听话的我,可我想要她爱没用的我。"
"我那天躲在卫生间哭。"她抹了把脸,眼泪糊了一脸,"我怎么不爱你?你小时候发烧,我背你走了三站路去医院;你学骑车摔破膝盖,我蹲在地上给你舔伤口;你高考前失眠,我每天给你煮酸枣仁汤..."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旧本子,封皮磨得发亮。我接过来,第一页是爸的字迹:"慧琴,小棠今天会喊'妈妈'了,她扑进你怀里的样子,像只小奶猫。"
后面是妈写的,从小学到现在:"小棠今天被老师夸作文好,我买了糖炒栗子,可她说'妈妈我想念作文给你听',我却急着去美容院。""小棠交了男朋友,我嫌人家没房,她躲在房间哭,我在门外抽了三根烟。""小棠最近总发呆,我翻她抽屉看到安眠药,原来她活得这么苦..."
最后一页是今天写的,字迹潦草:"小棠,妈妈其实很害怕。怕你像你爸那样突然离开,怕你过得不好,怕你怪我。可我太笨了,只会用骂的、用管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妈妈爱你'。"
月光照亮她鬓角的白发。我突然想起,她去年体检报告上写着"中度焦虑",可她从来没提过。
"妈。"我轻轻喊她。
她抬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我伸手帮她擦泪,指尖触到她眼角的皱纹——那些被她用美容仪拼命淡化的皱纹,此刻全舒展在我手心里。
"我想学画画。"我说,"不是为了挣钱,就是...想画点喜欢的东西。"
她愣了愣,用力点头:"学,明天就去报最好的班。"
"还有..."我吸了吸鼻子,"别再翻我抽屉了。"
她笑了,带着哭腔:"不翻了,再也不翻了。"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叫。我把安眠药瓶扔进垃圾桶,翻开素描本,在妈那页画像旁边添了行字:"妈妈,我也爱你,爱发脾气的你,爱翻抽屉的你,爱我的你。"
天快亮了。我突然馋得慌,想起小芸说的生煎包。
"妈,"我推推她胳膊,"早上咱们去吃生煎吧?我请客。"
她抹了把脸:"行,你请客。"
晨光里,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小时候她背我去医院时那样——那时候她的背很宽,现在有点驼了,可依然暖得像片阳光。
爱大概就像生煎包的汤汁吧?刚咬开时烫得直吸气,可香得让人舍不得吐掉。等凉了再吃,总觉得少了点滚烫的、烧心的、却让人想掉眼泪的味道。
要是我们早一点,把藏在刺里的话摊开,是不是就不用互相扎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