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我被电话惊醒,妈妈语气惊慌:快回来吧,咱家墙里砸出一个人

发布时间:2025-07-31 00:22  浏览量:23

半夜,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听筒里传来男友母亲惊慌失措的声音:“儿呀,咱家院墙里头砸出了一具尸体,你赶紧回来看看吧!”

原本还睡意沉沉的我们俩,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男友冯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问道:“尸体?”

电话那头夹杂着尖叫声、吵闹声,还有大型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冯谭的母亲又一次重复道:“对,开发商拆咱家院墙的时候,露出了一些骨头和碎肉。” 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无措。

冯谭一边轻声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换着衣服。

等他收拾妥当之后,我已经在楼下叫好了出租车。

我和冯谭都是育县一中的老师,平时住在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里。

冯谭虽然是育县本地人,但家在东面的大山里,路况十分糟糕。即便是开车前往,也得花上将近两个小时,所以目前那栋老宅只有他母亲一个人居住。

坐在出租车上,我整个人都感到冰凉而僵硬,心脏跳得异常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我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冯谭,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抵达冯家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炙烤着前几天刚下过雨的地面,空气又闷又热,还带着潮湿的黏腻感。

冯谭家那座曾经整洁的院墙,此刻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残缺的碎砖和水泥块,连带着天空都显得灰蒙蒙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从墙里取出那些骨头。那是一具被水泥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断壁残垣中夹杂着黑红色的腐肉和惨白的骨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冯谭的母亲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女人,此刻低着头,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无论警察怎么询问,她都不肯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那样子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周围聚集的群众越来越多,给这个本就闷热的初夏,又增添了几分嘈杂与聒噪。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小院前的空地上。

大概是怕造成什么不良的社会影响,警察们把我、冯谭还有他母亲当作涉案人员,带到了公安局。

这一路上,冯谭一直紧紧握着我冰凉的手,不停地轻声安慰我:“别担心,这房子都建成好几十年了,这事儿肯定跟我们没关系。”

可他手心不断冒出的汗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

到了公安局,我们三个人被分开问话,冯谭母子俩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努力平复着慌乱的心情。

没过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夹着文件袋、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开口说道:“我叫韩毅,是负责这次案件的刑警。”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一些,似乎这样就能显得更加可靠。

“你别紧张,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和冯谭认识多久了?” 韩警官把茶杯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语气平和地安慰着我。

“我是今年年初来育县一中支教的,和冯谭在同一个年级组,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才一个多月。”

“你之前去过他家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上周是第一次去,没发现什么特别异常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他们一家人对这个小院的感情,似乎有些超乎寻常的深厚。”

“能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一周前,我第一次跟着冯谭回冯家村见家长,刚走进院门,就看见一个矮小瘦弱的女人,一边哭一边对着另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大打出手,对方只能狼狈地躲闪着。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冯谭的母亲。

当时冯谭扔下手里的礼品,立刻冲过去拉架,在他们不断的争吵中,我隐约听出了些眉目。

那个男人是开发商的代表,他已经跟冯谭的母亲谈了很多次拆迁补偿的问题,但始终没有谈妥。

2

甚至今天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明来意,就被冯谭的母亲打了一顿。

开发商代表走了之后,我试探着问冯谭的母亲,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我说我可以找做律师的朋友,帮她申请更多的拆迁补偿。

可原本态度还算和蔼的女人,听到这话立马大发雷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拜金女,眼里只认钱。

她的反应实在太激烈了,激烈到我当时只能连连摆手,用尽各种好听的言辞来表达我对冯谭的真心喜爱。

在冯谭的不断安慰下,她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仍旧带着怨气,跟我讲了她不愿意拆迁的理由:

冯谭的父亲在冯谭参加中考那年,突然不知所踪了。

他们在矿上找过,在他回家的路上也找过,可始终没有任何踪迹。他们担心有一天冯建回来,会找不到家,所以才坚决拒绝拆迁。

韩警官摸了摸下巴,说道:“听起来好像有点儿道理。” 沉思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但仔细一想,这里面的漏洞可不少。”

“是啊。” 我接过他的话头说道。

当时我就提出,可以帮他们申请原地回迁,这样既能住上崭新的楼房,拿到相应的补贴,又能保持住址不变。

可我刚说完这话,一向对我温柔和善的冯谭,突然生气了。

他冲着我吼道:

“我妈都说了多少遍了,不拆迁,给多少钱都不会同意的。”

“除非我们娘俩死了,否则绝对不会同意拆这个院子。”

所以那天,我再也没敢提起拆迁这件事。

韩警官听完我讲的这些,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冯谭母子这么喜欢这个小院,那为什么后来又同意让开发商拆除了呢?”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下头,无意识地抠着手上的死皮。

“啪!” 韩警官猛地将文件夹拍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吓得我一使劲,直接把手指抠出了血。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逐渐向我逼近,语气严肃地说:“赵锦安,这份协议是出自你手吧?你这是在诈骗!”

桌子上摆着一张拒绝拆迁协议,其中“乙方拆迁过程中,禁止对甲方房屋主体结构进行任何程度的破坏” 这一句,被单独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批注:

其一,不对房屋主体结构进行破坏,但可以拆除院墙和院落。其二,主体结构指的是支撑房屋的框架,内部的家具、隔断等都可以拆除。

这的确是我的字迹。

我轻轻按着手指上的伤口,一时间错愕得忘了呼吸。我没想到开发商会这么轻易就出卖了我,更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这条线索。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我不知道警察到底查到了哪一步,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摆脱自己的嫌疑。

冷汗顺着后脊梁缓缓往下流,我心虚地环顾着四周。

韩警官敲了敲桌子,又吓了我一个激灵,他挑了挑眉问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

我摇了摇头,紧接着又赶紧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没错,我确实单独找了开发商,并且设计了这份合同。”

3

“从冯家村回到县里的第二天,我就去找了那个开发商代表。当我问他给冯谭家开了多少拆迁赔偿款时,他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 三套房外加五十万现金。”

“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份漏洞百出的拒绝拆迁协议。表面上看是为了帮冯谭一家守住小院,实际上早就和开发商谈好酬金了吧?” 韩警官显然不相信我的解释,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女人。

可听到这儿,我反而放下心来。韩警官能不顾命案,先替嫌疑人讨公道,可见他是个古道热肠、刚正不阿的警察。

我弯下僵直的腰,看了看光秃秃、并没有放着执法记录仪的桌子,叹了口气说:“韩警官,我知道您拿这份合同是在试探我。我猜您已经查过冯谭母子的银行账号了,他们在签下这份合同的时候,卡里就多了一百一十万。这是三套房加五十万补贴的折合款,我在中间没有贪一分钱。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这样谈话了。”

韩警官的眼神依旧犀利,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再次向我逼近,像是要冲破我的心理防线。“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想,是时候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了。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帮我查清真相的帮手。

屋里没有开空调,又湿又热,但我的手却凉得快要失去知觉。

我用力搓了搓手,随着一点点热量的产生,勇气也渐渐涌了上来,那是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鼓足勇气,声音带着颤抖,说出了那个我并不想提起的猜测:“我怀疑,那具尸体,是我的父亲。”

韩警官一脸震惊,他默默地坐回到椅子里,揉搓着剪得整齐的头发,然后接连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说?你的父亲是什么人?又和冯家有什么冲突?”

我彻底放松下来,后背塌着,整个人窝在椅子里,说:“前两个问题我能给您解释。可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需要我们一起去寻找。”

我父亲是一名记者,经常需要出差。由于工作原因,我们不经常通话,但我们俩有一个公用的网盘,他走到哪里,都会给我留几张当地的照片。

六年前,在他离开家后的第八天,网盘里更新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风景照,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的寒暑假全都用来四处奔波寻找他,足足找了五年,才查到这张照片的拍摄地—— 育县,一个四线小城。

在这儿打听父亲下落的时候,我不小心弄丢了手机和钱包。却在一家可以当掉项链的二手店里,意外看见了父亲的手表。

那是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Z”,他除了洗澡和睡觉,从来都不摘下来。

我回家取了钱,再次来到育县,花重金买下了这块手表,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这块表是五年前一个叫冯谭的男孩儿拿来的,他现在在育县一中当老师。

“所以你怀疑你父亲的死和冯谭有关?你是故意接近冯谭的?” 韩警官显得有些震惊,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

我喝了口茶,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

等那股苦味散尽,我接着给韩警官解释:“我接近冯谭,确实是为了调查父亲失踪的真相。冯谭性格沉闷,不爱说话,只有成了他的女朋友,我才能更深入地了解他。”

在交往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冯谭五年前穷到没钱交复读的学费,只能在家里自学。

这么一想,即便冯谭现在当老师,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块钱,他们一家也绝不可能有底气拒绝那么巨额的拆迁补偿。

这座小院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就与我父亲的失踪有关。

“所以你就联合开发商把冯谭家的院子给拆了?” 韩警官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些许惊诧。

世人大多会觉得我这样做太鲁莽,但我并不在意他们的评价。

因为我已经等了六年,煎熬了六年,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我的父亲到底是死是活,他到底在哪里。

所以,任何一丝一毫的线索,我都不会放过。

气氛陷入了僵局,正巧一位年轻警察闯了进来,他交给韩警官一摞材料,又和韩警官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默默站在了一旁。

韩警官看着不再说话的我,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将年轻警察刚送进来的材料递给了我。

“赵女士,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冯谭家发现的那具尸体,死亡时间已经有十年左右了。”

韩警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我头上,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思绪再次陷入了新一轮的茫然与无措之中。

“您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可以提供吗?” 韩警官客气地问道,很明显,这具尸体肯定不是我的父亲,而我是诈骗犯的误会,也已经解除了。

一切似乎都有了结论,唯独我那个失踪多年的父亲,依旧毫无音讯。

我仍然需要韩警官的帮助,所以,我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梳理出来,拼凑出一个并不完整的真相,希望能给他们的调查提供些思路,也盼着未来能得到他们的助力。

“如果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是十年前,那他很有可能是冯谭的父亲。”

年轻警官在一旁搭话道:“据我们了解,冯谭的父亲冯建是在冯谭中考那年失踪的。如果按照冯谭去年大学毕业来推算,他父亲失踪至今也才八年。技术人员对死亡时间的推测,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偏差。”

4

“那如果他中考和高考都各自复读了一年呢?” 我反问道。

韩警官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年轻警察说:“去审讯室提取冯谭母子的DNA样本,让他们加急进行比对。”

说完,他也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赵女士,感谢您的配合。”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塞进韩警官手里,然后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麻烦您,如果有机会的话,问问冯谭母子认不认识这只手表。”

韩警官扶我起来,握紧那个盒子,向我保证道:“我之后会帮你询问的,有任何情况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您,我和我父亲都需要一个真相。”

回到教师宿舍后,我的思绪依旧混乱不堪。一连三天,都没有任何消息,我联系不上冯谭,韩警官也没给我透露半点情况。

我每天都备受煎熬,常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父亲陪着小时候的我玩耍,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梦里,父亲半个身体嵌在墙里,冲我大喊“快救救我”;梦里,冯谭笑容和煦地拉着我的手,一转眼却变得面目可憎。

第四天,我接到了韩警官的电话,他短短几句话,就扼杀了我这么多天来的所有期望。

“赵女士,我把您拿来的手表给冯谭母亲看了,但她当场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那冯谭呢?” 我急切地追问道。

“冯谭与本案无关,两天前就已经被释放了。”

挂断电话后,我突然没了方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我刚刚有了点头绪的时候,又发生这样的事?

冯谭母亲看到这只手表有如此大的反应,恰恰证明她认识我父亲,甚至可能知道我父亲的去向。

我迫不及待地赶到公安局找到韩警官,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释放冯谭,为什么不及时救治冯谭的母亲,又为什么要让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中断。

韩警官一言不发,只是等我发泄完情绪,才将那只手表交还给我。

他的语气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激烈,反而平缓又耐心:“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第二天就验证出,死者与冯谭是亲子关系了。”

“而冯谭母亲在得知我们已经确认死者身份后,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我有些惊讶,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黝黑瘦小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杀害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冯谭母亲看起来不像是能杀人的样子。”

韩警官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作为案件重要线索的提供者,再加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韩警官破例让我看了冯谭母亲的审讯录像。

这段录像看得我胆战心惊,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女人的一生,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悲剧。

录像内容如下:

“姓名?死去的是什么人?”

“我叫刘淑芳。死的是冯谭他爹,叫冯建。”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人?”

“他打我,往死里打我。用酒瓶子砸我的头,还掐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随手抓了个玻璃碎片,捅了他胸口一下。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流着流着,就不动了。”

“那为什么要把人封在水泥里?”

“我杀人了啊,我害怕啊,这么大一个人,我不知道该藏到哪里去。夜里我急得在院子里打转,突然看见修到一半的院墙中间,水泥层还没干,我就把冯建拖到院子里,扔进了墙的夹层里。他慢慢沉进水泥中消失了,我把他的衣服、鞋子全都烧了,就好像他从来没回来过一样。”

“家暴这件事,冯谭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我看着视频中的刘淑芳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些紧张。

视频里正在审讯的韩警官也看出来了,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冯建三四个月才回家一趟,冯谭一直住寄宿学校,他俩很少见面。”

“受到家暴为什么不报警呢?”

刘淑芳垂下眉眼,情绪低落:“报警?我拿什么报警?我连身份证都没有。”

审讯似乎进入了瓶颈,视频中一片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韩警官试探着问:“你不是育县人?和冯建是怎么认识的?”

刘淑芳要了一杯水,大口喝完之后,才道出了她另一个隐藏了近三十年的秘密。

她其实是被拐卖到冯家村的。

她原本住在更偏远的山区,那里的女孩子没有上学的机会,从生下来就要帮家里干活,带弟弟妹妹,然后在村里找个看得过去的男人结婚生子,一直生到有了儿子为止。

在她十六岁那年,有人来村里招工,说一个月给五十块钱,先支付一年的工资六百块。

5

那时候,村里一户人家整年的收成也不过三百出头,听到这话,男女老少都冲过去抢那人手里的钞票,但他只挑了一车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说要送到大城市学手工刺绣。

上车后她睡着了,再醒来时,脖子上就多了一根粗粗的铁链。陌生男人欺负她,但会给她饭吃、给她水喝,只是不让她出门。

“是冯建吧,那你后来为什么不逃跑呢?”

“后来就有了冯谭啊,我就觉得没什么是扛不住的。” 话说到这儿,她黯淡的眸子里多了些光亮。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一个女孩儿被拐卖到陌生的地方,被迫生子,好不容易觉得生活有了点希望,却遭受丈夫家暴,在反抗中不小心失手杀掉了正在殴打自己的男人。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一个唯唯诺诺、被压迫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为何在整个审讯过程中回答得如此流畅,就像演练过很多遍一样。

我还没开口询问,韩警官又打开了另一段录像,前面的内容和上一段差不多,而刘淑芳的回答更是一字未改。

直到她看见了这只手表。

“你认识这只手表吗?”

“你们…… 这…… 他……” 刘淑芳的反应很强烈,在狭窄的审讯椅中拼命挣扎,随后突然开始抽搐、痉挛,失去了意识。

屏幕陷入一片漆黑,映出我那张苍白的脸。

韩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声音:“手术结束了,人还没醒。”

我搭着韩警官的车来到医院,刘淑芳确实病得很重。医生说,出血伤到了她的大脑功能区,清醒的几率不大。

人刚转到病房没多久,冯谭就匆匆赶来了,他脸色很难看,灰头土脸的,好像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

他看到我也不打招呼,径直走进病房,坐在自己母亲身边,一言不发。

我看了一眼韩警官,然后默默地走到冯谭身后,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他无声的鼓励。

但其实,重新回到冯谭身边的我,只有一个目的:挖掘出冯家与我父亲之间的联系,让罪犯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我开始主动要求和冯谭一起照顾他的母亲。

白天冯谭在医院,我晚上下班后过来替他。

慢慢的,我发现了冯谭一些奇怪的举动。

明明从一中的宿舍到医院只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可冯谭却选择每天从冯家村往返。

这样一来,每天要浪费将近四个小时。

即便如此,冯谭每天至少也能休息五个小时左右,可他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黑眼圈重得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他在村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周后,刘淑芳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医生和护士都说,她醒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找个护工照顾就行了。

但冯谭不放心,总觉得亲自照顾才更合心意。

正因如此,赶上周末,我才有机会趁着冯谭在医院,独自去了一趟冯家村。

大半个月没见,冯谭竟然把倒塌的院墙重新修好了!

院门重新换了一把厚重的锁,仿佛在提醒我,这座小院里还有秘密。

我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院里的地好像被重新翻过,堆满了土。其他地方看得不太清楚,唯一显眼的是,冯谭住的那间屋子门上,也挂着一把金灿灿的锁。

6

我向邻居打听了两句,他们说冯谭回村当天,就拉来了一车水泥和砖。

太蹊跷了,冯谭在得知自己母亲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后,竟然选择去翻修房子。

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行为,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掩盖什么。

开发商因为这起命案暂停了拆迁工作,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出马来验证我的猜想了。

我找到开发商代表,语重心长地忽悠他:“冯谭拿着拆迁款去给他妈看病,背地里却悄无声息地把院墙补好了。你们要是再不动手,可就钱房两空了。”

开发商也很心急,当天夜里就把挖掘机重新开到了冯谭家门口。

据邻居们说,冯谭那时还没睡,他站在挖掘机前面,像个疯子一样叫嚣着:“要拆房的话先弄死我!”

最终,挖掘机还是灰溜溜地撤走了,但冯谭却不敢离开家了。

他让我帮忙给刘淑芳雇个护工,之后就再也没在医院出现过,甚至当我再联系他时,直接被拉黑了。

答案呼之欲出,冯家村一定还藏着我没有发现的秘密。

冯谭切断了与我的所有联系,甚至连一中的工作都辞掉了。

我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我的动机,于是大着胆子又去了一趟冯家村,想进到院里看看冯谭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到了门口,他根本不打算邀请我进屋,甚至对我恶语相向,如果不是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大概再也没机会进入这个小院了。

那天看到的堆满土的院子,这会儿全都用水泥抹平了,如今的院子看起来和案发前没什么区别。

很快,冯谭就制止了我四处张望的举动,让我住进他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还要求我第二天一早必须离开。

我没有理会他的要求,而是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

重新收拾过的屋子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干净得有些让人心里发毛。

半夜时分,雨停了,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看到屋外有闪烁的火光在晃动。

我悄悄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倚在门后,只见冯谭正对着挖出冯建尸体的那面墙烧纸,一边烧还一边嘴里念叨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放过我们吧” 之类的话。

这举动实在太过诡异,我本能地打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悄悄录下了一小段。

就在这时,冯谭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突然转过身,将手里的火盆朝着我住的房间这边晃了晃。

我吓得赶紧缩回到门后,紧紧贴住墙壁。外面依旧静悄悄的,只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 声,于是我大着胆子,悄悄把手机摄像头伸了出去。

画面里的冯谭突然僵直地跪了下去,弯下腰,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然后把脸杵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盆里的火焰渐渐熄灭,冯谭这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除了悲伤之外,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把火盆藏到了厨房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一早,冯谭送我离开冯家村,临走时还不忘在自己的房间门外又挂了一把锁,这举动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次他没有牵我的手,但手背不经意间的碰触,已经让我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恶心。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冯谭想要隐藏的是什么,这次来只是更加坚定了我下一阶段的计划而已。

秘密一定就在他的房间里。

几天后的中午,我去了医院,因为护工是我联系的,所以她对我完全没有防备。

我把她打发去吃饭,然后用她落在病房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你母亲有清醒的迹象,快来医院。

同时,我还设置了一小时后发送给冯谭,并且开启了针对他手机号的呼叫转移功能。

我赶到冯家村时,冯谭已经离开了,院门口依旧挂着那把锁。

好在,我记住了锁的型号,早就配好了一把专门针对它的万能钥匙。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院门,径直朝着冯谭平日里住的那间房走去。

我捡起一把斧子,一下就砸开了冯谭房间的锁。

推开门,一股隐约的腐朽味钻进了我的鼻腔。

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在我心头升起。

我在房间里不停地翻找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张比之前宽了一倍的床上。

我刚要掀开上面厚重的床单,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7

拿起手机一看,是从护工手机那端转过来的冯谭的电话。

我摁下了挂断键,估摸着冯谭最多再有两个小时就会回来,必须要速战速决。

随手掀起那几乎拖到地上的被褥,一股浓烈的腐败味与血腥味骤然扑面而来。

我点亮手电筒,趴在床上仔细观察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滴滴落在水泥床上,那些深浅不一的颜色吸引了我的视线。

表面这层水泥的颜色,好像是没有搅拌均匀的样子,深浅不一。

我猛地站起身,突然发现,那些深色的地方,竟然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我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捡起斧子时才发现,整条胳膊都在不停地颤动。

前些日子那扇水泥墙里的尸体还历历在目,现在我实在很难往好的方面去想。

我红着眼,用尽全力砸向这张水泥床,一下又一下,飞扬的石灰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飞溅的碎石不可避免地刺进了我的眼睛,可我不敢眨眼,也不敢停手,直到看见了里面腐烂的肉体和白骨。

掏手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虎口裂开了好几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但我现在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心里只有愤怒、悲伤,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绝望。

接通韩警官的电话时,我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了些许动静。探出头一看,冯谭竟然回来了。

他看到我在他的房间里,眼睛立刻就红了,疯狂地往这边冲过来,我只来得及在电话里喊了一声“快来冯家村”,手机就被冯谭一把夺了过去。

我退进房间里,拿起床边的斧子,胡乱地比划着,想让冯谭离我远一点。

可冯谭还是一步步地向前逼近,他指着被我砸开的水泥床,质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往后退着,可后脚跟不小心碰到了散落的水泥块。

趁着我一愣神的功夫,冯谭欺身上前,抢走了我手上的斧子。

他随手将斧子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恐惧吗?确实有一些。

我在想,我的父亲当年是不是也面对了这一切,也许是聪慧的他发现了冯谭母亲杀害丈夫的秘密,从而被他们灭了口。

思考间,冯谭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摁在那张被砸得乱七八糟的水泥床上。

他涨红着脸,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在骗我,你也不要我了。”

他的手劲越来越大,我努力地张大嘴巴,口腔又干又痛,已经无法呼吸了。

我伸手去扣冯谭的双手,可丝毫撼动不了他那越来越大的力气。

我只能随意抓起地上的石块,向冯谭身上乱扔过去。

冯谭在左右躲闪中,手上的力气松了不少,我继续扔着,直到我抓到了一个扁平的东西。

是手机,和我父亲失踪时带走的那部一模一样。

这具尸体就是我的父亲!

8

我突然来了力气,疯狂地挣扎起来,扣、掐、踢、打,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上了。

冯谭似乎真的被我打怕了,松开了紧握在我脖子上的手。

我抬起头,才发现冯谭已经被摁在了地上,韩警官正在给他戴手铐。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用力撕扯着那个被水泥灌注的手机。

鉴识人员看到后,正要过来抢夺,我却撕下了那个破烂不堪的手机壳。

鲜血染上了那张塑封过的照片,照片上是小时候的我。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艰难地站起身,看向那个在警察身下仍旧不断挣扎的男人。

冯谭看到我手里的照片,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父亲。” 我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冯谭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笑够了,他向我吐了一口口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直接砍死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恨意。相反,应该是我对他恨之入骨才对,是他杀了我的父亲啊!

警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县城,我有些后怕地问坐在前排的韩警官:“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揉了揉眉心,解释道:“冯建的尸体损毁很严重,我们把它送去了市里的研究机构。通过分析评估发现,他上身的伤痕是自后向前形成的,也就是说,刘淑芳不是凶手。”

“她能用性命去保护的,也就只有冯谭了。”

“我们监控了冯谭的手机,他原本是往医院去的,但半路给护工和医院护士各打了一个电话后,突然转头往回走了。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打算在冯家村将他控制住。”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想到冯谭会背着我留医院护士的私人电话。冯谭一定是察觉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这才赶回来,结果和我撞了个正着。

到了公安局,冯谭一言不发,无论审讯人员怎么提问,他都不肯开口。

韩警官找到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我,说冯谭一定要见我,只有我在场,他才会开口说话。

我同意了,拔腿就往外走,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

但韩警官拉住了我,他好像很犹豫,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缓缓开口:“你做好思想准备,你父亲可能跟你记忆中的并不一样。”

我没理解韩警官的意思,有些懵懂地看向他:“您什么意思?”

“之前没告诉你,冯谭的母亲刘淑芳,是被人从偏远山区诱骗到冯家村的。”

我突然理解了冯谭母亲为何在遭受家暴后不报警、不反抗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能力的人,一个从小被灌输着重男轻女、以夫为天思想的人,又如何能从那样的魔爪中逃脱呢。

但这和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带着满心的迷茫走进了审讯室,但在看到冯谭后,迷茫瞬间转化成了满腔的怒意。他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为一条生命的离世而感到愧疚。

我冲上去想要打他一顿,被韩警官死死地拽住了。可冯谭看着我暴跳如雷的样子,却“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一个人贩子而已,有什么杀不得的。”

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人贩子?谁是人贩子?是我父亲吗?这怎么可能!

我破口大骂,骂他满嘴胡言,骂他信口雌黄。

冯谭歪着头看着我:“不信?床底下还有一个他要卖的姑娘呢!看着比你还小。”

韩警官最终把我拉到了一旁的监控室,我通过单面镜,看向这个和我朝夕相处了半年的杀父仇人。

韩警官手里的尸检报告显示,冯谭的床下,确实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子大约五十岁,而女子才十五岁左右。

冯谭的话在不断冲击着我的心理防线。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父亲真的是个记者吗?

在我不断的自我怀疑中,冯谭开始痛快地承认自己的罪行,从他父亲开始,一一讲述起来。

“中考前夕,我晚自习后回了趟家,还没进门,就看到冯建在用酒瓶子砸我妈的头。等我跑进去,只见他正掐着我妈的脖子死死不放。”

“我去掰他的手指,冲他怎么喊都没用,我妈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他却越发猖狂。我没办法,只能从地上捡了个玻璃片,插进了他的身后。”

“他开始只是喘不上来气,后来就不动了。我妈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看着修到一半的院墙,想到了把尸体藏进水泥里。”

冯谭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他对自己失手杀害父亲这件事,似乎并不感到难过与愧疚。

他说:“我为什么要愧疚,他活着的时候,除了喝酒打人之外什么都不会。他死了,在梦里还要掐死我,让我睡不好觉,最后害得我只能复读。”

“没有他,我和我妈除了穷点儿之外,过得更好。”

“第二年我考上了县一中,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会考上好成绩,考上大学,毕业挣钱,让我妈过得越来越好。”

“可我高考前一天回家时,家里却来了一对陌生的男女。”

冯谭突然看向单向镜,他好像从镜子那端看到了这边的我,他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个人贩子。”

9

“他带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儿,一脸痞气地问我妈‘给你找的老公怎么样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我爸妈的媒人呢。”

“可我妈当时特别激动,几乎要跳起来了。她嘴里骂着骗子、王八蛋、臭流氓这些词。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她平时总是温温柔柔的,不管多苦多累都不会生气,更别说这样骂人了。”

“那个男人看见站在门口的我,突然把身边的女孩往前拽了拽。他问我‘要媳妇不?十万块一个,你妈当年也是从我这儿买的呢!’”

“我这才明白,我妈是我爸花钱买来的,这个人就是个倒卖妇女的人贩子。”

“我想起我妈以前身上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想起我爸动不动就骂她赔钱货。原来我们一家的不幸,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我扔下书包就想冲上去打他,可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把老冯给弄死了?我可有好一阵子没联系上他了。’我妈被吓得连连说‘没有、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个人特别狡猾,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

“他说‘尸体藏哪儿了?我也不贪心,要是怕我说出去,就再拿五万块封口费。’我们家就靠着我妈种地挣点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有地方给他凑五万块啊!”

“我妈给他跪下了,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求他放过我们母子俩,还拉着我,让我也跪下。我不跪,我凭什么给我母亲的仇人下跪。我跑到厨房,把一把水果刀塞在了后腰,然后端了一杯茶水出来。”

“我恭恭敬敬地把茶递给他,跟他说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他得意洋洋地接过这杯茶,然后脑袋就跟身子分了家。”

冯谭仍旧在盯着那面镜子,眼里满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挑衅。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不知道冯谭嘴里说的这个人,和我记忆中那个慈祥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的父亲会告诉我,想学什么就去学什么,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我的父亲会告诉我,不要轻易被男孩子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们能给的,你爹我都能给你买;我的父亲会告诉我,做人要脚踏实地,只有一分耕耘,才能有一分收获。在我的世界里,我的父亲绝不可能是一个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贩子。

我甚至在幻想,会不会这只是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只是恰巧拥有同一张脸和一块刻着一样编码的手表。

我沉浸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无法自拔,韩警官敲了敲手边的麦克风,刺耳的噪音把我从混沌中惊醒。

“那女孩儿呢?”

“她看见我杀了人,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嗓门特别大,我怕被别人听见,就把刀插进了她的喉咙里。”

我看着冯谭,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的,就好像在说把吸管插进杯子里那么简单。

“然后呢?”

“然后,我和我妈在夜里把这两个人埋在了院子里,用水泥封好后再盖上土。就在封着冯建的那面墙下面。”

“这个人贩子耽误了我的高考,我没钱复读,只能在家里自学,最后只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大学,还没有拿到奖学金。”

“好在,他钱包里还有不少钱,足够我支付大学学费了。他手上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也被我拿走了,这都是他欠我们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听说村里要拆迁,怕我妈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只能回县里当老师,谁能想到开发商会违约把墙推倒呢。”

10

“好在我之前就告诉过我妈,不管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查出那个人是我爸。我本来想自首的,没想到被我妈抢了先,她说她太累了,剩下的路让我自己走。”

冯谭仿佛有两个人格,提起母亲时眼里满是温情,可转眼就变得冷漠得像个嗜血的野兽。

“我怕再出什么差错,就把墙补好了,然后把另外两具尸体挪到了床底下。这样一来,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都不会发现那两具尸体。”

“都是赵锦安,她一开始接近我就没安好心,对不对?早知道她是人贩子的女儿,我就不应该心软,就应该直接砍死她!” 冯谭像是疯了一样,在审讯椅里拼命挣扎,他身后的警察都快要按不住他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来,递给韩警官一沓纸,韩警官看了一眼,然后交给了我。

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最后一页写着 “存在亲子关系”。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突然没完没了地咳嗽起来,咳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韩警官递给我一杯水,我一口气全灌了下去,才觉得嗓子没那么痒了,但反而像火烧火燎一样疼。

我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像一只唐老鸭:“是我的?”

韩警官点了点头:“床下的男性尸体,确认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在离开我六年之后,被我亲手从水泥里砸了出来。

......

几天后,我父亲的人贩子身份被彻底坐实。通过技术复原,他的手机里有近百个G的照片,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

有些照片里的女孩儿嘴角上扬,眼含希望地眺望着远方。

有些照片里的女孩儿身处漆黑、脏乱的小屋,破烂的衣裳、身上的锁链,无一不在诉说着自由的破灭。

我突然觉得很讽刺,赵锦安,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希望我前途锦绣,一生平安顺遂。

可那些女孩子呢?她们曾拥有过短暂的希望,然后未来就被生生掐灭了。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结案报告,还有父亲的骨灰。我把它撒进了育县南面那条宽阔而湍急的河流中,尘土飞扬终究能归于一隅,可悲伤却仍会在各个角落盘旋不散。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在我18岁生日那天,用我的名字办了一张银行卡,我从来没有查询过那张卡上的余额。

此刻,我站在ATM机前,手指颤抖地一遍又一遍数着屏幕上的数字 —— 满满一长串的八位数。

这里面,凝聚着多少家庭的破碎,又葬送了多少女孩儿的未来?

强烈的负罪感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只有死亡。在我看来,只要活着,无论做什么,都是对那些被我父亲拐走的女孩儿的讽刺。

可韩警官说:“你死了,她们的境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你活着,也许能让更多的女孩儿免受伤害。”

我把钱全都捐给了妇女儿童发展基金会,也把自己奉献了出去。

我走到了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为那里的人们带去物资、知识,还有桌椅和书籍。

我有机会去到了刘淑芳出生的村子,那里依旧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活动结束后,我私下问了村里人,他们大多不记得那年被带走的女孩儿们。

就算是她们的父母和亲友,也只会酸酸地说一句:“去了大城市,赚了钱,就不管家里人了。”

村里记得这件事的老人提到她们时,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着:“白眼狼。”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里堵得越来越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我不知道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花光了多少运气;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刘淑芳,会不会比她活得更好;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村里人,那一车女孩儿被拐去了他乡。

我唯一知道的是,在保护女生这件事上,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愿每个女孩子都能拥有锦绣的未来,愿她们从出生起,就能一直拥有爱与尊重。